她開口,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看透一切的疲憊。
“他不是今天才這樣的,前段時間開始,他就不對勁了。”
我皺起眉頭。
“什麼意思?”
女老大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辛辣的紅酒讓她嗆得咳嗽了幾聲,才慢慢說道。
“前段時間,他往園區裡帶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總喜歡把她帶在身邊,我早就感覺到了……”
一瞬間,我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對她來說,陳輝,以及陳輝的園區,幾乎等同於她在柬埔寨所能依靠的一切。
女老大的眼淚砸在水晶杯沿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像冰雹砸在窗玻璃上,冷得刺骨。
她端起杯子又是一飲而儘。
波爾多紅酒的暗紅液體順著她的嘴角流下,在白皙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詭異的血痕。
看得我一愣一愣的。
“那小賤人叫小柔,十九歲,從胡誌明市的夜總會挖來的,”
她的聲音帶著酒氣的沙啞,手指死死攥著杯腳,指節泛白得像要裂開。
“皮膚白得像泡了三天的豆腐,眼睛水汪汪的,看誰都帶著鉤子。
陳輝那老東西,現在連園區的賬都讓她管了……”
我往她杯子裡添了點酒,酒液在杯底晃出漣漪,映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
女老大含情脈脈的看了我一眼,又繼續說道。
“半年前我去老撾談軍火,被那邊的人打了黑槍。
子彈卡在肩胛骨裡,躺了三天三夜。”
她掀起連衣裙的袖子,露出肩膀上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條扭曲的蜈蚣。
“陳輝就來看過我一次,待了不到五分鐘。
說小柔一個人管園區忙不過來。
結果呢?
我後來才知道,那天他是帶小柔去買限量版的愛馬仕了……”
我沒接話,隻是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玻璃相撞的脆響裡,我能聽見她壓抑的抽泣。
女老大跟著陳輝十年,替他擋過刀,背過走私軍火的黑鍋。
甚至為了他親手殺過背叛者!
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生死與共的男女朋友關係。
沒想到在陳輝眼裡,她終究隻是個能用的工具。
陳輝這個人,終於還是太狠了。
“以前園區裡誰不說我是陳輝的女人?”
她抹了把臉,蹭花了眼角的妝,露出底下淡淡的細紋。
“他開第一家賭場的時候,我帶著人跟當地的黑勢力火拚,斷了三根肋骨。
那時候他說,以後園區的半壁江山都是我的。
結果呢?
現在一個坐台小姐來了半年,就把我擠得沒地方站了!”
我遞了張紙巾給她。
她接過胡亂擦了擦,又灌了一杯酒。
酒精開始在她臉上起作用。
臉頰泛起潮紅,眼神也變得迷離。
“你知道嗎?這次讓我來跟阮文山談生意,根本就是陳輝故意的。”
她突然湊近我,身上的酒氣混著香水味撲麵而來。
“他就是想把我送給阮文山!”
這話讓我心裡一沉。
我之前隻猜到陳輝可能默許阮文山動手,沒想到他早就盤算著要犧牲女老大!
這老東西的心,比緬北的沼澤還黑!
“這種人不值得你為他傷心。”
我儘量讓語氣平靜。
“你跟著他十年,夠還清他的恩情了。”
“不值得?”
女老大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最好的十年都給了他!
我以為我們早就是親人,結果我連條狗都不如!”
她猛地一拍桌子,杯子裡的酒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