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青銅門戶的刹那,雲芷感覺自己仿佛墜入了無垠的宇宙終結之地。
四周是無儘的黑暗虛空,沒有上下左右之分,沒有時間流逝之感,隻有冰冷、死寂,以及那無處不在、仿佛要將一切存在意義都徹底抹去的“歸墟”意蘊。
而在這片虛空中,懸浮著難以計數的劍。
並非實體之劍,而是一道道形態各異、大小不一、顏色暗淡卻鋒芒內斂的劍影。有的如同山嶽般巨大,有的細若微塵;有的形製古樸,有的奇形怪狀;有的殘破不堪,有的相對完整。它們唯一的共同點,便是散發出的那股“寂滅”劍意——或悲壯,或決絕,或蒼涼,或解脫,或憤怒,或釋然……但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終點:終結、歸寂。
這就是“萬劍歸寂之意”!
幾乎在雲芷進入的瞬間,那無窮無儘的劍影,仿佛被驚動的蜂群,齊齊“注視”向了她這個唯一的“外來者”!
“嗡——!”
難以形容的劍意浪潮,無聲無息,卻比任何雷霆咆哮都更加恐怖,瞬間將雲芷淹沒!
沒有物理上的衝擊,所有的攻擊都直接作用於神魂與道心!
刹那間,雲芷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撕成了無數碎片!
一個碎片中,她看到一名身披殘甲、血染征袍的將軍,拄著斷劍,立於屍山血海之巔,回望故鄉方向,眼中是萬古不化的悲愴與守護至死的決絕,最終與劍同寂。
另一個碎片中,她看到一位白衣勝雪的仙子,於九天之上自斬仙緣,劍光過處,繁華落儘,道基崩毀,眼中卻是一片看破紅塵後的寂然與解脫,身化飛灰,唯留一劍長吟,訴說著曾經。
又一個碎片中,她看到一頭猙獰咆哮的太古凶獸,被無數神鏈洞穿,最終引動本源自爆,欲與敵同亡,爆炸的餘波中,一點凶戾不屈的意誌融入斷角,化為最暴戾的寂滅之劍,隻為毀滅。
還有帝王隕落、宗門傾覆、星辰熄滅、文明終結……無數關於“終結”的畫麵、情緒、意誌、道韻,如同狂暴的洪流,通過那一道道劍影,瘋狂地衝擊、洗刷、拷問著雲芷的神魂與道心!
“我是誰?”
“為何修行?”
“道在何方?”
“終局何在?”
“一切終將歸寂,修行意義何在?”
“掙紮、守護、愛恨、執著……最終不過一捧黃土,萬古同寂,何必堅持?”
一個個直指本心、拷問道源的宏大問題,伴隨著那無數終結景象帶來的絕望、悲涼、虛無之感,如同最鋒利的劍,狠狠刺向雲芷意識的最深處!
她的道心開始劇烈動搖,神魂之光黯淡搖曳,仿佛風中殘燭。混沌道域自主顯化,試圖包容、消化這些衝擊,但那“歸寂”的意蘊太過磅礴、太過純粹、太過針對“存在”本身,混沌道域也被衝擊得明滅不定,如同暴風雨中的小舟。
“呃啊——!”雲芷發出無聲的嘶吼,七竅之中隱有血絲滲出。她感到自己正在被這無儘的寂滅之意同化、消解,意識逐漸模糊,仿佛要融入這萬劍歸寂的虛無之中,成為其中一道新的、記錄著她微不足道終結的劍影。
“不行……不能……放棄……”
殘存的意誌在呐喊。她想起了謝無妄的叮囑:“謹守本心,記住你是誰,為何而來,為何而求道。”
我是誰?
我是雲芷。來自現代的靈魂,穿書的變數,天衍宗的弟子,謝無妄的徒弟,逆天盟的道主,立誌要成仙、要打破命運、要逍遙自在的求道者!
為何而來?
為求生路,為破絕境,為那冥冥中的指引,也為探尋更高之道!
為何求道?
起初是為自保,為擺脫炮灰命運。後來,是為掌控自身,為守護在意之人,為見識更廣闊的天地,為追尋那超脫與永恒的可能!即便知曉前路艱險,即便明白萬物有終,她也要在這有限中創造無限,在這必然的歸寂之前,綻放最璀璨的光!
“我的道,是混沌,是演化,是包容,是破而後立!”雲芷在意識深處咆哮,“寂滅是終,亦是始!歸墟不是絕望的深淵,而是萬物重啟的溫床!”
仿佛是回應她的呐喊,懷中那枚寂滅指環,再次亮起溫和的灰白光芒。這光芒並不強烈,卻如同一盞引路的明燈,穿透了狂暴的劍意洪流,為她指引了一個方向——虛空深處,一點更加凝聚、更加純粹、也更加溫和的寂滅光源。
同時,她眉心中那沉寂的“神格印記”,也受到刺激,微微顫動,散發出一絲“審判”與“超然”的意蘊,雖微弱,卻幫她稍稍抵禦了部分“同化”的力量,讓她保持著一絲清醒的自我認知。
雲芷咬緊牙關,開始艱難地、逆著那恐怖的劍意洪流,朝著指環指引的那點光源“遊”去。每一步都如同在粘稠的死亡沼澤中跋涉,無數終結的意念試圖將她拖入深淵,無數悲涼的情緒試圖瓦解她的鬥誌。
她看到了自己可能擁有的無數種“終結”:被男主剖丹慘死,修行走火入魔而亡,被天道意誌抹殺,於漫長孤寂的修行中耗儘壽元坐化,在與強敵的對決中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