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強行傳送的感覺與之前的空間亂流截然不同。沒有狂暴的撕扯,沒有無儘的黑暗,隻有一種被溫暖、堅韌的意誌包裹著,於灰色霧海中穿行的奇異感受。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撥開“終末”的迷霧,為他們指引出一條短暫而安全的通道。
傳送過程極為短暫,幾乎在雲芷和謝無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下一個瞬間,包裹周身的暗金色能量波動便驟然消散。
腳踏實地感傳來,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熾熱與厚重感,撲麵而來。
他們出現在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地方。
這裡不再是永恒的灰色霧海。
而是一片浩瀚無垠、望不到邊際的暗金色沙漠。
天空是深沉壓抑的鉛灰色,不見日月星辰,卻不知從何處投下黯淡、均勻的光線,讓這片沙漠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蒼茫古舊的色調中。地麵並非尋常沙粒,而是一種顆粒粗糙、閃爍著暗沉金屬光澤的“砂礫”,踩上去堅硬而灼熱。
最引人注目的,是這片沙漠並非死寂。無數巨大的、形態各異的暗金色骸骨,如同史前巨獸的化石,半掩埋在砂礫之中,或仰天長嘯,或垂首匍匐,或互相糾纏,綿延向視野儘頭。這些骸骨龐大得驚人,有些肋骨如同山脈,有些頭骨如同丘陵,散發著古老、悲壯、以及一種不屈的威壓。骸骨之間,零星生長著一些低矮的、同樣呈現暗金色的、形態奇特的晶簇或蕨類植物,仿佛是從這些巨獸遺骸中汲取養分而生。
空氣乾燥熾熱,彌漫著金屬、硫磺以及某種……深沉餘燼的氣息。沒有風,隻有一種恒定的、仿佛源自大地深處的微弱熱浪在緩緩升騰。
而那股將他們傳送至此的、浩瀚磅礴的暗金色意誌源頭,就在這片骸骨沙漠的……正中心。
雲芷和謝無妄能清晰地感應到,那裡有一股仿佛沉睡火山般的力量,沉凝、厚重、熾烈,帶著焚燒一切的決絕與守護萬物的悲憫,與他們體內的“薪火”餘燼產生著強烈的共鳴。
“焚天大將……”謝無妄望向沙漠中心,低聲自語。這個名字,從“石碑守衛”和“金岩戍衛長”殘魂的口中多次出現,似乎是“抗終盟”一位極其重要的領袖,最後失蹤於此。
“看來,‘柱心火種’將我們直接送到了這位大將最後所在之地。”雲芷凝神感應,“這股意誌……似乎並非完整的生命體,更像是一種……殘留的烙印,或者,執念的聚合?”
“無論如何,是友非敵。”謝無妄將手中那枚已經化為普通石屑的“柱心火種”殘餘灰燼輕輕灑落,“它指引我們來此,必有深意。或許,這裡有離開‘終末回廊’的方法,或者……其他我們需要的東西。”
兩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朝著沙漠中心那意誌源頭所在的方向,邁步前行。
行走在這片骸骨沙漠之中,越發能感受到那種撲麵而來的悲壯與蒼涼。這些巨獸骸骨生前顯然都是極為強大的存在,卻儘數隕落於此,化為這片奇異沙漠的基石。骸骨上殘留的能量波動和戰鬥痕跡,無聲地訴說著當年那場“開天劫戰”或後續抵抗戰爭的慘烈。
越是靠近中心,那股熾熱厚重的意誌便越是清晰,甚至隱隱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威壓,讓他們的靈魂都感到震顫。體內的“薪火”餘燼也越發活躍,仿佛在歡呼雀躍,又仿佛在……接受檢閱?
當他們前行了約莫一個時辰,翻過一座由數根巨大脊椎骨交錯形成的“山丘”後,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停下了腳步,屏住了呼吸。
沙漠的中心,並非他們想象中的宮殿、祭壇或巨獸遺骸。
而是一個……巨大無比的、深不見底的、邊緣規則得如同刀削斧劈的……圓形坑洞。
坑洞直徑超過千丈,邊緣是光滑如鏡的暗金色岩壁,向下延伸,沒入深沉的黑暗之中,仿佛直通地心,又仿佛連接著另一個未知的空間。
而在坑洞的正上方,懸浮著一團……難以形容的存在。
那並非實體,也非純粹的能量,更像是一團高度凝聚、不斷變幻形態的、暗金色的火焰與意誌的聚合物。它時而化作一尊頂天立地的、身披烈焰戰甲、麵容模糊的巨人虛影;時而化作一片燎原的、焚燒灰燼的暗金火海;時而又坍縮為一點極致凝練、仿佛能點燃靈魂本源的火星。
浩瀚、古老、熾烈、悲憫、不屈……種種複雜而強大的意念,從中散發出來,形成一股肉眼可見的、如同水波般蕩漾的暗金色力場,籠罩著整個坑洞上方。
這,便是“焚天大將”最後殘留的意誌烙印!
雲芷和謝無妄站在這巨大坑洞的邊緣,仰望著那團暗金色的意誌聚合物,感受著那足以讓尋常修士神魂崩裂的威壓,心中充滿了震撼與敬畏。這便是上古時期,率領眾生反抗“編織”與“終結”的頂級大能,即便隻剩下最後的烙印,依舊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偉力!
就在他們仰望之時,那團暗金色的意誌聚合物,似乎感應到了他們的到來,尤其是感應到了他們體內那與之同源的“薪火”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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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微微搖曳,那尊巨人虛影緩緩低下頭,一雙由純粹暗金火焰構成的“眼眸”,如同兩輪微縮的太陽,投下“目光”,落在了兩人身上。
沒有聲音,沒有語言。一段更加宏大、更加清晰、仿佛帶著天地法則之力的意念,直接烙印在兩人的心神深處:
“……背負‘薪火’的後來者……終於……抵達了……”
“……吾乃‘焚天’……於此地……與‘終焉之主’投影同歸於儘……殘軀化沙……意誌不滅……守望至今……”
“……汝等能得‘薪火’認可……穿越‘回廊’險阻……抵達此地……可見心誌與機緣……”
“……然……欲承吾之遺澤……尋得‘生路’……需通過……最後的‘薪火試煉’……”
“……試煉內容:進入‘焚身坑’……於坑底……直麵‘終焉之息’的侵蝕與‘焚天意誌’的淬煉……點燃汝等心中真正的‘不滅薪火’……”
“……成功者……可得‘焚天印記’……知曉通往‘源海·現世回廊’的裂縫坐標……並獲得吾之部分傳承感悟……”
“……失敗者……則神魂俱焚……化為坑底灰燼……永伴吾之殘念……”
“……抉擇吧……後來者……”
意念落下,那團暗金色意誌聚合物恢複了之前的沉靜,唯有那對火焰眼眸,依舊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等待著答案。
雲芷和謝無妄心神俱震。
“焚身坑”……坑底有“終焉之息”顯然是比“終結”更本源的歸墟力量)的侵蝕,還要承受“焚天意誌”的淬煉?這簡直是十死無生的考驗!但成功的回報也無比誘人——離開“終末回廊”的坐標,以及一位上古大能的傳承感悟!
“看來,沒有退路了。”謝無妄的聲音平靜響起,他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坑洞,眼中沒有絲毫畏懼,反而燃燒起一種近乎虔誠的戰意,“‘焚天’大將當年在此與敵酋同歸於儘,其殘留意誌尚在守望。我們既然繼承了‘薪火’,走到了這裡,豈有退縮之理?”
他轉頭看向雲芷,眼神中帶著詢問,但更多的是信任與堅定。
雲芷回望著他,又看了看那深沉的坑洞和上方那團熾烈的意誌。體內那暗金色的“心光”與“薪火”餘燼,仿佛在渴望,在共鳴。她想起了在“薪火”幻境中直麵“終結”的經曆,想起了自己一路走來的堅持,想起了對未來的承諾。
退縮?那不是她的道。
“一起。”她隻吐出兩個字,語氣卻斬釘截鐵。
謝無妄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重重點頭。
兩人不再猶豫,並肩走到那巨大坑洞的邊緣。下方是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隱隱有令人心悸的、混雜著熾熱與死寂的詭異氣息升騰上來。
他們對視一眼,同時縱身一躍!
身影如同兩顆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間被那無邊的黑暗所吞沒。
下落的過程異常漫長,仿佛墜向無底深淵。周圍一片漆黑,隻有耳邊呼嘯而過的、越來越熾熱乾燥的氣流。體內的“薪火”餘燼自動護主,散發出暗金色的微光,勉強照亮身周數尺範圍。
下落了不知多久,下方終於出現了一點微弱的光亮——並非出口,而是坑底本身在發光。
那是一種……暗紅與暗金交織的、如同熔岩與灰燼混合的、粘稠而緩慢流動的光芒。光芒之中,充斥著兩種極端對立的恐怖氣息——一種是極致的、焚燒淨化一切的熾烈焚天意誌),另一種是絕對的、湮滅終結一切的死寂終焉之息)。兩者在坑底瘋狂地衝突、交織、湮滅、再生,形成一個永不停歇的毀滅與新生並存的地獄景象!
而雲芷和謝無妄,正朝著這片“地獄”的中心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