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場的部分牲畜已經被撲殺,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農場衛生室,成了這場防疫風暴的中心。
顧清如帶領衛生所同誌們,在衛生室設立了臨時檢驗點。對農場職工和犯人分批進行基礎檢查。
幾張長桌拚在一起,隔開了“排查區”和“等候區”。
顧清如、郭慶儀和李三才的桌上,放著三樣東西,體溫計,一遝厚厚的登記表,還有個搪瓷杯。
“下一個。”
“最近一周,有沒有接觸過牛、羊、豬?具體到哪個棚?”
“有沒有感覺發燒、乏力、關節酸痛?哪怕一點點異常,都要如實報告。”
他們一邊詢問,一邊熟練地將體溫計甩到刻度以下,遞過去。
從清晨到日暮,這樣的流程,已經重複了上百遍。
農場三百多號人,從管教乾部到後勤家屬,再到那些勞改犯,一個都不能漏。
問題一遍遍重複,聲音從清亮到沙啞,到最後幾乎隻剩氣音。
大多數人隻是麻木地回答“沒有”,然後匆匆離開。
被檢查出發低燒、腹瀉符合“布”病的人都集中隔離到了臨時病房。
衛生室附近的幾間廢棄地窩子被倉促清理出來,門口釘著塊木牌,寫著“隔離病區”幾個字。
最開始一批六個出現低燒、盜汗、關節酸痛的病人,也被轉移至此。
屋內陰暗,點著盞煤油燈,地上鋪著草堆,病人們躺在臨時鋪好的草堆上。
有人想靠牆坐起,可骨頭像被蟲啃過似的,稍動一下就疼得悶哼出聲。
角落裡,一個年輕人蜷縮著,額頭滾燙,嘴裡斷續念叨:“……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屋裡沒人應他。
風從門縫鑽進來,吹得油燈忽明忽暗,呻吟聲斷斷續續。
地窩子裡不斷傳來的呻吟聲,讓不少排隊檢查的犯人麵露恐懼之色。
有人低聲嘀咕:“如果查出來發燒,就要全關在這等死?”
“我們不檢查了,查出毛病就要關裡麵了。”
這樣的言論一出來,不少排隊的犯人嚇地往後退了幾步。
即使是看守在旁嗬斥,也沒用。
顧清如聽見了,停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啞著嗓子耐心安慰他們,“這是集中隔離病房,我們會對裡麵的病人進行集中治療,等到症狀緩解、血清轉陰就能出來。我以營部衛生員身份向你們保證。”
“大家保持秩序,挨個進行檢查。沒有發燒的就沒有感染。大家請相信我,若是不找出感染的人,你們全都會被感染的,這是為了你們好。”
她的聲音不高,卻讓躁動的人群稍稍安定下來。
這些犯人最怕的其實是,疫情來了,整個農場被封閉、被拋棄。
讓他們自生自滅。
現在這群防疫人員、衛生員的出現,帶來了希望。
孫二栓被叫到時,佝僂著背走上前。
“有沒有發燒?”
他擺擺手,敷衍地笑:“沒事,老樣子。咳兩聲也活幾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