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筆挺的中山裝,步伐沉穩,沒有半分病人的虛弱。
進屋後,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站在床前,目光沉沉落在駱嵐臉上。
她半倚在床上,右臂纏著繃帶,臉色蒼白。
即使境遇改變,落魄至此,卻仍竭力挺直脊背,像一株不肯倒伏的枯草。
鐘維恒靜靜看著她,七年前,他們是組織介紹的模範夫妻。
他妻子病逝,而她,檔案清白,出身工人家庭,言語溫柔,舉止得體,在政審組眼中,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起初的日子,也算相敬如賓。
她會記得他愛喝濃茶,冬天怕他冷總在他大衣裡準備一層羊絨襯裡;
他也曾以為,這樁由組織牽線的婚姻,雖無熾熱愛戀,卻也能在風雨年代裡彼此依靠,共度餘生。
可日子漸深,蛛絲馬跡越來越多:
她深夜接到的“母親病重”電話外出幾日,卻查無此人;
他閣樓房間的暗格被動過,而隻有她有鑰匙;
最關鍵的事,他負責的事情總是半途出岔子。
他把周圍都排查了一遍,隨後鎖定目標,不動聲色,設局試探。
終於確認了她的身份的那一刻,鐘維恒反而有了一絲釋然。
原來那些溫柔,都是精心安排的,
那些偶爾流露出來的依戀,都是裹著蜜糖的刀鋒。
因為這些發現,他開始慢慢退出核心軍務,稱病在家。
良久,他才開口,“任務失敗了。你猜,張文煥現在最想除掉的人,是你,還是我?”
屋內一片寂靜。
駱嵐嘴角牽起一絲冷笑一聲,“鐘維恒,少來這套。沒有我,張文煥很快會發現你的偽裝,你在北境這些年裝聾作啞、暗中培植勢力,你以為他真是瞎子?到時候,清算你是遲早的事情。”
鐘維恒緩緩轉身,目光如炬:“清算又如何?我早就退居二線不問政務多年。就算真的抓到把柄,大不了上台子挨批鬥,寫十遍檢查,關幾年牛棚,最後最壞的結果無非是脫下這身皮,回鄉種地去。”
他逼近一步,語氣驟然轉厲:
“可你呢?駱嵐。”
“你傳回去的於主任舉報信,是假情報;這次山寨行動,又折了一個地下據點,這筆賬,你覺得張文煥會算在誰頭上?
就算你能活著回去,他還會信你嗎?”
空氣凝滯。
駱嵐臉上的高傲終於出現裂痕。
她猛地攥緊拳頭,
片刻後,她忽然冷笑出聲,聲音裡透著最後一絲不甘:
“我就知道……顧清如那丫頭有問題。她突然調來烏市,在我麵前賣弄情報,真是關二爺麵前耍大刀,不知死活!”
她抬眼盯住鐘維恒,“她是你們的人,對吧?從一開始,就是你布的局。”
“跟她無關。”鐘維恒沉聲說。
“現在說的是你,以後的路,怎麼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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