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完這幾件事情,顧清如回到家屬院。
她先去了一趟供銷社,買了肥皂、洗衣粉和一包火柴,把剛領到的日用票證全都花了個乾淨。
供銷社大姐接過她的票證,動作慢吞吞的,一邊翻找一邊抬眼打量她,目光從她的藍布衫,滑到腳上那雙布鞋,眼神裡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這些供銷社大姐,端的是鐵飯碗,又都是軍屬,素來看人下菜碟。
平日裡對那些有頭有臉的乾部家屬,那是笑得跟朵花似的,對她們這些身份普通、不是軍屬的,那是眼睛長在頭頂,是愛搭不理。
顧清如已經習慣了,拿好東西,轉身就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欠奉。
可就在她推門出去的一瞬,身後隱約傳來壓低的聲音:
“哼……這種人,風頭出夠了,總有摔下來那天。”
顧清如腳步一頓,心裡起疑,但是沒有回頭。
回到家,她繼續幫鐘司令準備湯藥和藥膳。
漸漸地,每日按部就班,日子倒也平靜。
這天她幫劉姐去食堂一趟,回來路過張嬸家門口,張嬸正坐在小凳上擇豆角。
往常老遠就招呼:“清如啊,吃早飯沒?來嘗嘗我家新醃的蘿卜!”
可這天,她走近時,張嬸隻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低頭,手上的動作卻快了幾分。
她喊了聲“張嬸”,對方含糊應了句,再無下文。
顧清如心生疑竇。
隱約察覺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又過了幾天,她去後勤領藥膳的藥材,經過家屬院小廣場。那裡本是家屬院的情報中心,幾張石凳圍著石桌。
每天下午總有幾位老太太聚在一起,嗑瓜子、納鞋底、聊閒話,誰家孩子提乾了、誰家媳婦吵架了,都逃不過這張嘴。
這次她路過時,原本熱鬨的說笑聲忽然一滯。
一人咳嗽兩聲,話題立刻轉成:“哎你說今年冬儲菜分多少斤?”
等她走過十幾步遠,身後才又響起壓低的議論,夾著幾聲冷笑。
她心裡一沉,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而且跟她有關。
現在眼瞅著要入夏了,哪裡需要關心冬儲菜的事情?
她仔細回想在家屬院月餘,除了救了小寶結交了錢秀英一家,沒有得罪哪個家屬啊?
是誰在背後針對她?
她緊了緊挎包的帶子,沒有和這些人理論,快步走回鐘家小樓。
自己隻是個小保健醫生,可不是正兒八經的軍屬,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要是在這裡和老嫂子、老太太當眾吵架,不光自己掉價,還給鐘老摸黑。
走到院門口時,卻看到有一個人影在院子外四處張望。
走近了一看,是王嫂。
王嫂之前幫過忙,算是自己人。
“王嫂,您來了?怎麼不進去坐?”顧清如主動打招呼。
王嫂看見顧清如後,湊近提醒低聲說,“你……最近彆太在意院裡那些人的閒話。人心雜,嘴碎,聽過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