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離開後,錢秀英看著床上的孩子,搖搖頭,“唉,男人帶孩子,到底是手忙腳亂。飯不會做,衣不會洗……真不知道他們父子三人平日是怎麼熬過來的。”
顧清如沒吭聲。
夫妻兩地分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錢姐,你著急回家看小寶不?要是急,我留下看會兒,你先走。”
“不了。這時候我走了,你一個人在這兒……回頭又該有人說閒話了。”
不多時,父子倆吃完飯過來。
趙樹勳端著兩碗熱茶:“顧醫生,錢大姐,喝口暖暖身子。”
“今天真是多謝顧醫生救了我家建設。外麵那些話……我也聽說了一些,若是被我聽到,我一定會為顧醫生正名!”
顧清如笑笑,喝了口熱茶。
趙樹勳還想留兩個人吃飯,兩人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錢秀英又轉身叮囑:
“老趙,要是實在沒人搭把手,就把小寶送到我家去待兩天。我婆婆還能照應,彆自己硬撐著。”
趙樹勳站在門檻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紅了眼圈。
第二日,院門輕響。
趙勝利怯生生的站在門外,他手裡提著一個籃子,上麵蓋著一塊乾淨的藍布。
“顧醫生……我媽讓我給您。”他把籃子遞過來。
顧清如接過籃子,揭開藍布,下麵鋪著一層厚厚金黃的玉米葉,上麵整整齊齊碼著六個還帶著泥土的雞蛋。
在這個憑票供應的年代,這可是實打實的硬通貨。
籃子最底下,還壓著一張小紙條,“謝謝顧醫生,救了我兒。”
顧清如看著那籃雞蛋和紙條,心頭一暖。
她沒有推辭,這是人家一片真心,她收下,也是尊重。
但禮尚往來,轉身從屋裡拿出一小包紅糖。
“拿回去泡水喝,你弟弟病後要補氣。”
趙勝利瞪大眼睛不敢拿,媽媽沒說讓他拿回禮。
她卻已塞進他手裡的竹籃,囑道:“勝利,回去告訴你爸媽,謝謝他們。還有,你和弟弟,以後千萬不能再靠近那個灌溉渠了,渠壁濕滑,每年都有人失足,太危險了。”
“嗯!”趙勝利用力地點點頭,像是接下了一個重大的任務,提著籃子,腳步輕快地跑了。
這段時間,家屬院內的流言並未完全平息。
供銷社門口還有人嘀咕:“她爸是資本家,治病救人也搞資本主義那一套。”
但顧清如麵對這些流言蜚語,早已心如止水。
如今她的心境和一年前不一樣了,
自己的價值,不需要靠彆人的嘴來證明。
可奇怪的是,上門求醫的人,卻越來越多了。
有知青媽媽抱著抽搐的嬰兒來求診;
有勤務員媳婦半夜摸黑送來的發燒孩子;
甚至還有維吾爾族乾部的來求醫。
她不問是誰,也不問背景。
隻要命在危急,她便提著藥箱出門。
風雨無阻,黑白不分。
鐘司令也默許了她在家屬院行醫這件事。
這天午後,陽光破雲。
小院的門又被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