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密集。
不再是試探性的呼喚,而是一種充滿饑餓和敵意的集結。空氣中似乎彌漫開一股野獸身上特有的腥膻味。
“來了。”李強低聲道。
顧清如看到,遠處的黑暗中,有幾點幽綠的光點時隱時現,如同鬼火,那是狼群的眼睛。它們在緩緩地、有策略地包圍過來。
就在這時,一頭體型碩大的灰狼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它停在離篝火十幾米的地方,低伏著身體,喉嚨裡發出威脅性的低吼。緊接著,更多的狼從四麵八方顯現出來,形成一個半圓形,將他們的營地死死圍住。它們貪婪地盯著篝火旁的人和馬,眼中閃爍著殘忍的光。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連風聲似乎都停止了。隻有馬蹄不安的摩擦,顧清如看到古麗娜爾握緊短刀的手在微微顫抖。
“何建國,點火把。”李強沉聲命令道。
何建國立刻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柴,走上前去,明亮的光芒將狼群照得一清二楚。那頭頭狼似乎被強光刺激了一下,發出一聲更響亮的嚎叫。
李強舉起手槍,對準了頭狼前方,沒有絲毫猶豫。
“砰——!”
清脆的槍聲在寂靜的荒原上響起,驚得馬匹嘶鳴掙紮,
狼群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和火光驚得一陣騷動,那頭頭狼也夾著尾巴向後退了幾步。
“再過來,我就打爆你的頭!”李強的聲音洪亮,在空曠中回蕩,帶著一種與這片荒野融為一體的殺氣。
狼群在騷動後短暫的僵持後,終於開始緩緩後退。
那幾雙幽綠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便漸漸消失在夜幕深處。嚎叫聲也漸漸遠去,直到完全聽不見。
“它們還會回來。”
李強收槍入懷,語氣凝重,“今晚輪流守夜,兩人一班,槍不能離手。”
顧清如提出自己也會用槍之後,李強決定,他和何建國作為男人,體力更好,負責更寒冷、人最容易犯困的下半夜。顧清如和古麗娜爾負責上半夜。
“顧同誌,古麗同誌,你們倆要警醒些,”李強的語氣嚴肅,“一有風吹草動,彆猶豫,直接鳴槍示警,立刻喊醒我們。槍就放在身邊,我留了兩顆子彈壓滿。”
顧清如接過槍,利落的檢查了一番。
李強和何建國不再多言,鑽進了他們用油布和樹枝簡單搭起的帳篷裡。
帳篷外麵,隻剩下篝火“劈啪”作響,火星偶爾炸開,飛向漆黑的夜空。
風從山脊刮下,帶著沙礫摩擦地麵的細碎聲,遠處偶有低嗚傳來,雖不如先前逼近,卻始終未曾離去,那群狼,並未真正走遠。
顧清如裹緊軍毯,背靠一塊風蝕岩坐著,雙手抱膝。望著火焰,思緒卻飄得很遠。白天巡診時戰士們挺拔的軍姿、凍傷的膝蓋、壓抑的咳嗽……此刻都化作沉甸甸的重量壓在心頭。
古麗娜爾坐在她身旁,手裡握著那把短刀,正慢慢削著一根梭梭木枝。她的動作很輕,神情平靜,仿佛不是在守夜,而是在自家氈房外曬太陽。
“古麗娜爾,你之前在草原遇到過狼嗎?”顧清如輕聲問,聲音像風吹過草尖。
古麗娜爾點點頭,“小時候隨阿爸去冬牧場,夜裡被狼圍了。我們燒火、敲著鐵盆、唱歌,一直等到牧隊來救。阿爸說,狼最聰明的不是咬人,是‘熬’人。它們能熬到你精神崩潰,自己露出破綻。”
她抬頭看向遠處山坡,那裡仍有幾點幽綠的光,靜止不動。
“我們族裡有個傳說。”她緩緩開口,聲音低而清晰,像是在講述一首古老的歌謠,“一百年前,有個叫巴特爾的牧人,在暴風雪中迷路,被狼群圍困。他沒有武器,隻有一支口弦琴。他整夜彈奏祖先的戰歌,聲音穿破風雪。狼聽了整晚,天亮時,竟默默退去了。族人說,不是琴聲嚇走了狼,是他的心沒跪下。”
顧清如靜靜聽著,看著這個十七歲的哈薩克姑娘,辮子紮得整齊,眉眼清亮,臉上還帶著少女的稚氣,可眼神深處卻有種超越年齡的沉靜,心裡突然產生一絲好奇,
“你為什麼會來兵團當衛生員?”
古麗娜爾沉默片刻,低頭看著手中的木枝,輕輕歎了口氣。
“三年前,我弟弟得了急性腸炎,高燒四十一度。我們趕了兩天馬才到團部衛生所,可路上雪太大,等到了……他已經不行了。醫生說,要是早半天,打一針氯黴素就能活。”
她抬起頭,眼裡已有些濕潤,但沒有落淚。
顧清如心頭一緊,“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古麗娜爾搖搖頭,輕輕笑了,
“沒什麼,我小時候,也有一個漢族的醫生阿姨,來我們草原上送過一次藥。她給我紮針,我一點都不疼。她還教我認草藥,說這些草也能治病。所以我弟弟出事的時候我就想,我也要成為她那樣的人。就在這片草原上,在我們牧民最需要的地方。這樣,我弟弟就能繼續騎馬馳騁草原,我們的人,也就能少受點苦。”
“後來二十一團舉辦‘牧民衛生員’培訓,我第一個報了名。阿爸起初不同意,說我一個女孩子,不該往風沙裡跑。可我說——‘如果沒人去,那些躺在帳篷裡發燒的孩子怎麼辦?’”
她頓了頓,望向顧清如:“所以,我來了。等我能像你一樣能獨立行醫,我就回到草原去。”
顧清如靜靜聽著古麗娜爾的故事,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姑娘,眼睛明亮,是因為她內心燃燒著一團比篝火還要熾熱的火焰。那火焰,是對家鄉最深沉的愛,是對生命最樸素的敬畏。
這一趟巡診走下來,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
陳班長獨自守在戰略水源點旁,幾個月也看不見一個人,隻有一條狗陪著;老兵在零下三十度的哨所站崗,腳趾凍黑也不肯換防。
他們身份不同,方式不同,可都在做同一件事:把命守住,把人留住,把這片土地守下去。
她輕輕握住古麗娜爾的手,“我可以教你治病救人。”
古麗娜爾怔了一下,眼底忽然亮了起來。她笑了,笑容像初春融雪:“謝謝你,顧醫生,你來了以後,我和大力哥就在偷偷觀察你,我們學到了很多。我們私下都說,你比周慧良醫生並不差,有時候……思路更開闊,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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