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叔抬起頭。
那雙瞎了六十年的眼窩裡,淌出兩行粘稠的血淚。
“當年天機老爺兵解,老奴是個廢物,護不住殿下,隻能眼睜睜看著時空亂流把您卷走……”
喉嚨裡的聲音很難聽。
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互相刮擦,帶著一股子陳腐的鐵鏽味。
“為了守住老爺留下的東西,老奴卸了條胳膊,灌了啞藥,在這舊港區的爛泥潭裡,當了六十年的啞巴。”
“老奴怕啊。”
“怕一旦漏了一絲真氣,就會引來那些‘東西’。”
“這六十年,哪怕被人騎在脖子上拉屎,老奴也不敢崩出一個屁來!”
字字泣血。
滿屋子的檀香都蓋不住那股子悲涼。
阿幼蹲在太師椅上,手裡剝花生的動作停了。
她歪著腦袋,綠油油的眸子盯著地上痛哭流涕的老人,鼻翼動了動。
“喂。”
少女的聲音很脆。
“老頭,你身上的苦味太重了。”
她想了想,把剛剝好的一顆花生米遞了過去,一臉認真。
“雖然你的肉太柴,全是苦膽味,狗都不吃。”
“但你是個好人。”
“這花生賞你了,我剛才舔過,鹹的。”
悲愴的氣氛,瞬間被這句“狗都不吃”給衝得稀碎。
蕭凡坐在主位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扶手。
咚。
咚。
沉悶的敲擊聲,像是某種倒計時,強行切斷了這場跨越百年的苦情戲。
“敘舊環節結束。”
蕭凡眼皮微抬,眸光冷淡。
“說正事。”
“你剛才提到的‘那些東西’,還有神降議會那個跳廣場舞的僵屍拚命找的‘鑰匙’,到底是什麼?”
這一問,直指核心。
啞叔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強行把那些翻湧的情緒壓回肚子裡。
他雖然看不見,但感知告訴他,眼前這個年輕人,才是如今真正的話事人。
能讓聖女殿下乖乖當掛件,甚至還要給他剝花生的男人,絕對是怪物。
“回……回稟公子。”
啞叔不再用腹語,破損的聲帶每一次震動都伴隨著劇痛。
“神降議會……就是百年前老爺算出的‘域外天魔’!”
“它們不屬於地球,它們來自‘門’的另一端。”
“百年前它們試圖降臨,老爺以命為祭,布下‘絕地天通’大陣,才把通道堵上。”
說到這,老人臉上那縱橫交錯的皺紋裡,擠滿了猙獰的恨意。
“但沒殺絕!”
“它們留了種!那些雜碎潛伏在人間,搞出了這個‘神降議會’,想從內部瓦解封印,把它們的本體接引過來!”
蕭凡眉梢微挑。
域外天魔?
位麵入侵?
這劇本,倒是比那些無腦反派稍微有意思了點。
瞳孔深處,金色的數據流悄然滑過。
【萬界道韻編輯器·運行中】
【邏輯解析完成……真實度判定:98】
【關鍵詞捕獲:絕地天通、位麵錨點。】
老頭沒撒謊。
“鑰匙呢?”蕭凡繼續追問。
啞叔顫巍巍地直起上半身。
僅存的左手抬起,指了指自己乾癟的腦袋,又指了指腳下的土地。
“老爺留了後手——【東海歸墟圖】。”
“那是通往‘昆侖’祖脈的地圖,也是重啟大陣、絞殺天魔的唯一辦法。”
“為了保險,圖錄一分為三。”
他豎起三根枯樹枝般的手指。
“第一份,化作精神烙印,死死封在老奴的神魂裡!”
“這就是老奴苟活六十年的理由!圖在人在,圖亡人亡!”
“第二份……”
啞叔頓了頓,那張滿是傷疤的臉上露出一絲古怪,朝著蕭凡的方向拜了拜。
“就在天機府。”
“後院,枯井,密室之中。”
咚。
蕭凡敲擊扶手的手指,猛地停在半空。
後院?
枯井?
蕭凡的表情瞬間變得有些精彩。
如果沒記錯的話……
那口井因為水溫常年極低,被他拿來當天然冰箱用了。
前兩天阿幼嫌井口太窄,不好撈西瓜,還搬了塊磨盤大的石頭把井口堵了一半,說是怕老鼠掉進去把她的快樂水弄臟了。
搞了半天。
整個修真界搶破頭、神降議會不惜血洗舊港區也要找的絕世秘寶……
一直被自己拿來冰啤酒?
這就很尷尬了。
“噗。”
蕭凡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意思。”
“燈下黑這一套,讓你們玩明白了。”
啞叔不明所以,隻當是高人風範,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