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抹轉瞬即逝的冰涼與顫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顧白心湖漾開圈圈混亂的漣漪。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從那隻縮回的、此刻必定隱於袖中微顫的手上移開,目光追隨著妖姬近乎倉促逃離的僵硬背影。
她走向偏殿更深的陰影,那裡是先前未曾細致探查的角落。空氣中彌漫的焦糊味似乎更濃了些,混雜著一種陳年積灰特有的沉悶氣息。
顧白深吸一口氣,將那荒謬的心悸感強行壓下。生存才是第一要務。他快步跟上,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倒塌的梁柱、碎裂的裝飾、焦黑的紋路……滿目瘡痍,無聲訴說著不久前那場災難的酷烈。
妖姬在一麵相對完整的牆壁前停下。這麵牆由巨大的玄黑石材砌成,上麵原本精美的浮雕如今大多模糊破損,但仍能看出些魔紋陣圖的痕跡。她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絲微不可見的黯淡魔元,輕輕拂過牆麵那些焦黑的刻痕。
【…靈力通路徹底斷絕…核心陣眼怕是也…】
【…必須找到另一條路…困死在這裡…一切就都…】
那些焦躁的思緒碎片再次不受控製地撞進顧白腦海。
顧白沒有作聲,隻是學著她的樣子,仔細觀察這麵牆。他的現代思維讓他更注重整體結構和邏輯。這麵牆不像承重牆,更像是某種隔斷或裝飾牆。他的目光沿著牆壁與地麵相接的縫隙移動,忽然定格在一處——那裡有幾塊碎石排列的方式似乎有些刻意,不像完全隨機坍塌形成的。
他蹲下身,小心地搬開那些石塊。後麵露出了一個僅容一人匍匐通過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微弱的氣流從洞內逸出,帶著更陰濕的氣息。
“這裡。”他出聲,聲音因缺水而沙啞。
妖姬立刻回頭,看到那洞口,鳳眸中閃過一絲亮光,但隨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蓋。她沒動,隻是用眼神示意顧白。
顧白心下冷笑。又是試探。他認命地俯身,率先向洞內爬去。洞口狹窄,布滿碎石渣滓,摩擦著衣物和皮膚。黑暗吞噬而來,隻有身後妖姬身上那極其微弱的魔元光芒提供一點有限的照明。
爬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前方似乎開闊了些許。顧白艱難地探出頭,下一刻,他整個人僵在了洞口。
眼前不再是封閉的偏殿,而是一片無比廣闊的、令人震撼的……廢墟。
巨大的穹頂破開數個猙獰的大洞,慘淡的天光從中漏下,勉強照亮其下的景象。曾經巍峨聳立的宮殿群如今大多隻剩斷壁殘垣,焦黑的骨骼般支棱著。巨大的魔紋石柱攔腰折斷,精美的雕刻被煙熏火燎得麵目全非。地麵上堆積著厚厚的瓦礫和灰燼,間或能看到一些破碎的兵器甲胄和分辨不出原貌的物件。更遠處,隱約可見扭曲盤繞的、失去光澤的巨大鎖鏈狀結構,那是曾經籠罩魔宮的防護大陣的殘骸。
空氣中彌漫著死寂與毀滅的氣息,遠比偏殿中感受到的更加宏大,更加令人窒息。
這就是魔宮?那個在原身記憶碎片中輝煌鼎盛、威壓一域的魔域權力中心?如今竟成了這般模樣。
顧白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震撼。他想象過魔宮的宏偉,卻沒想到其毀滅後的景象竟也如此具有衝擊力。
妖姬從他身後爬出,站定。她望著眼前這片無邊的廢墟,身影在慘淡天光下顯得異常單薄。那一瞬間,顧白清晰地捕捉到她心底翻湧的滔天巨浪——那不是簡單的憤怒或悲傷,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幾乎要將她吞噬的痛楚、荒蕪與……死寂。
【…千年基業…毀於一旦…】
【…我的錯…都是我的…】
【…阿白…如果你看到…】
那思緒裡甚至帶上了一絲哽咽般的顫音。
但僅僅一瞬,所有軟弱的情緒被她強行掐斷。她的背脊重新挺得筆直,下頜繃緊,周身再次散發出那種冰封般的冷硬氣息,仿佛剛才那一刹那的脆弱隻是顧白的錯覺。
“看來,我們出來了。”她的聲音冷澈,聽不出絲毫情緒,“隻是換了個更大的囚籠而已。”
她的目光掃過廢墟,最終落回顧白身上,帶著審視與絕對的掌控:“記住你的身份,顧客卿。在這裡,一步踏錯,便是灰飛煙滅。”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細微的響動!像是碎石滾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