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入陰影,並不意味著安全。角落的冰冷透過單薄的衣物滲入肌膚,與背後鞭傷的火辣形成刺骨的對比。嘴角那抹短暫觸碰帶來的怪異戰栗尚未完全消散,妖姬推開他時那混雜著震怒、厭惡與一絲慌亂的冰冷眼神,如同烙印般刻在顧白腦海裡。
他靠著牆,緩緩滑坐在地,儘量不牽動傷口。殘殿另一端,妖姬在青蘿的攙扶下也已坐下,閉目調息,但緊蹙的眉心和依舊蒼白的臉色顯示著魔核反噬並未完全平息。她周身的氣息比之前更加封閉,更加冰冷,仿佛築起了一道無形的壁壘。
顧白嘗試著,如同之前無數次那樣,將注意力集中,去捕捉她的心緒——那曾是他在這絕望境地中唯一的“眼睛”和“耳朵”。
然而,這一次,他“聽”到的,是一片死寂。
不是那種思緒平和的安靜,而是一種人為的、堅硬的、密不透風的空白。仿佛有一道厚重的石門,轟然落下,隔絕了所有內在的聲音。
【……】
什麼也沒有。
顧白心頭猛地一沉。他不信邪,再次集中精神,幾乎將所有的意念都聚焦過去。
依舊是一片虛無。連最細微的情緒漣漪都感受不到。
她封閉了心聲!
是因為剛才那個意外的觸碰?因為她察覺到了什麼?還是僅僅因為魔核反噬後的極度虛弱和自我保護?
無論原因為何,這對顧白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失去了讀心術的預警,他就如同在黑暗的懸崖邊行走時突然被蒙上了雙眼,每一步都可能踏空,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就在這時,妖姬睜開了眼睛。
她的目光越過殘殿中間的空地,精準地落在角落裡的顧白身上。那眼神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深不見底,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具有穿透性,仿佛要剝開他的皮肉,直視他靈魂最深處的秘密。
“過來。”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在這寂靜的殘殿中回蕩。
顧白心臟狂跳,強迫自己穩住心神,依言起身,走到她麵前數步遠站定。失去了心聲的指引,他無法預判她接下來的舉動,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
妖姬沒有立刻說話,隻是用那種審視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從他略顯淩亂的頭發,到他蒼白的麵容,最後落在他即使儘力挺直也難掩僵硬的背脊上。
【……】
依舊是一片死寂的空白。顧白隻能從她冰冷的眼神和微微抿起的唇角,判斷出她此刻的心情絕不算好。
“本座問你,”她終於開口,聲音平緩,卻帶著刺骨的寒意,“昨日,在藏書閣,你除了清理灰燼,還做了什麼?”
顧白的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她知道了?她知道他找到了那張殘頁?是青蘿彙報的?還是疾影殘魂)?或者,她隻是慣例的試探?
沒有心聲提示,他無法判斷她的真實意圖和掌握的信息量。
“回魔主,”他垂下眼瞼,儘量讓聲音保持平穩,“屬下隻是遵照吩咐,清理雜物,並未做其他事情。”他選擇了最穩妥的回答——否認。在沒有確切證據前,承認任何額外行為都是危險的。
“哦?”妖姬拖長了尾音,指尖輕輕敲擊著身下的石板,發出篤篤的輕響,每一聲都敲在顧白的心上,“那為何,青蘿回報,說你在某處角落停留甚久,神情有異?”
這是詐他?還是青蘿真的看到了什麼?
顧白的心跳得更快了。他不能慌。“屬下……隻是清理到那處時,被灰塵嗆到,多停留了片刻喘息。”他找了個合情合理的借口。
“是嗎?”妖姬站起身,慢慢踱步到他麵前。她的身高與顧白相仿,此刻近距離對峙,帶來的壓迫感卻如同山嶽。“本座還以為,你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她的目光如同冰錐,刺向顧白的眼睛,似乎想從裡麵找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慌亂或隱瞞。
顧白強迫自己與她對視,儘管內心已是驚濤駭浪。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眼神的遊移都可能被解讀為心虛。“屬下愚鈍,並未發現什麼。廢墟之中,除了灰燼與殘骸,還能有什麼?”他索性將問題拋了回去,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與疲憊。
【……】
死寂。可怕的死寂。
妖姬盯著他看了足足有十幾秒,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然後,她忽然扯動嘴角,露出一抹極淡、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看來,是本座多心了。”她語氣輕飄,卻帶著無形的重量,“不過,既然你如此‘恪儘職守’,本座也該有所‘賞賜’。”
她話音未落,顧白心中警鈴大作!
隻見妖姬輕輕一揮手。
地麵之上,毫無預兆地,憑空出現了數十枚閃爍著幽冷寒光的、長約三寸的黑色長釘!那些長釘懸浮在半空,釘尖朝下,散發出陰寒刺骨的氣息,隱隱有怨魂哀嚎之聲從中滲出——
碎骨釘!
一種極其陰毒的法器,並非直接致命,但釘入體內後,會持續不斷地侵蝕骨骼、撕裂經脈,帶來如同寸寸骨折般的極致痛苦,且極難祛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