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深處的密室,時間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拉伸、扭曲,每一刻都顯得格外漫長。外間,顧白盤膝坐在蒲團上,試圖凝神調息,但體內空蕩蕩的經脈與神魂深處傳來的陣陣虛弱感,讓他難以真正入定。他的記憶如同被濃霧籠罩的荒原,關於那片秩序空間、關於靈魂同源的真相碎片變得模糊不清,隻剩下一些混亂的光影和令人心悸的窒息感。他記得自己是顧白,記得妖姬是魔主,記得自己被囚禁過,也記得那根鎖鏈……但更深層的因果,尤其是近期發生的、導致現狀的細節,卻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看不真切。
他隻隱隱覺得,妖姬傷重至此,與他有關。一種沉甸甸的、名為“責任”的東西,壓在他的心頭,讓他無法一走了之。
內室裡,妖姬的蘇醒變得頻繁了一些。她不再像初醒時那般長時間昏睡,偶爾會睜開眼,茫然地打量著這個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環境,以及環境中那個同樣讓她感到陌生,卻奇異地並不讓她害怕的“顧白”。
顧白聽到內室細微的動靜,便會起身進去查看。
這一次,他進去時,妖姬正試圖用胳膊撐起身體,但虛弱的身體讓她失敗了,輕微的動作便引得她一陣急促的喘息,眉心那黯淡的魔核位置也隱隱泛起不穩定的微光。
“彆動。”顧白快步上前,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輕,帶著一種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他扶住她的肩膀,幫她調整到一個更舒適的半靠姿勢,又拿過軟枕墊在她身後。
妖姬順從地靠好,抬起那雙純淨卻空洞的紫瞳望著他,氣息微促。她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眼神裡是全然的依賴與一絲因身體不適而帶來的委屈。
顧白被她這樣的目光看得心頭一軟,一種陌生的、想要嗬護的情緒悄然滋生。他轉身去倒水,動作熟練得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當他將水杯遞到她唇邊時,她微微低頭,小口啜飲,乾燥的唇瓣得到滋潤,她滿足地、幾不可聞地喟歎了一聲。
喝完水,她沒有立刻躺下,目光依舊停留在顧白臉上,似乎在他平靜的眉眼間尋找著什麼。半晌,她忽然極輕地、帶著不確定地開口:“你……會不會走?”
這個問題問得沒頭沒尾,卻像一顆石子投入顧白本就紛亂的心湖。他看著她眼中那不易察覺的、仿佛怕被拋棄的不安,喉結滾動了一下。
“不會。”他聽到自己回答,聲音低沉而肯定,“在你……好起來之前,我不會走。”
這不是權衡利弊後的決定,更像是一種發自本能的反応。仿佛在潛意識深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他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她。
妖姬聽了他的回答,紫瞳中那絲不安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淺淺的、如同月下湖光般柔和的東西。她沒有說“謝謝”,隻是輕輕“嗯”了一聲,仿佛他的承諾是理所當然,又仿佛這承諾讓她感到了某種安心。她緩緩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穩,再次沉入淺眠。
顧白站在原地,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緒愈發清晰。恨意早已在記憶的迷霧中變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想要守護這片“空白”的強烈願望。
青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內室門口,手中端著新的湯藥。她看著榻邊靜立的顧白,和榻上安然入睡的妖姬,平靜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解讀的微光。
“顧客卿,”她低聲道,“該給陛下服藥了。”
顧白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側身讓開。
青蘿上前,熟練地準備喂藥。然而,當藥勺遞到妖姬唇邊時,尚在淺眠中的她卻下意識地微微偏開了頭,眉頭蹙起,流露出抗拒的神色。之前幾次喂藥,都是在她在清醒的茫然中被動接受的,此刻在睡夢中,身體的本能似乎占據了上風。
青蘿動作一頓,有些為難。
顧白看著妖姬那無意識抗拒的模樣,心中微動。他走上前,從青蘿手中接過藥碗和玉匙,低聲道:“我來試試。”
他在榻邊坐下,用玉匙輕輕攪動著深褐色的藥汁,卻沒有立刻去喂。他隻是靜靜地看著她,仿佛在等待什麼。
過了一會兒,妖姬的睫毛顫動了幾下,似乎被藥氣熏醒,緩緩睜開了眼。依舊是那片迷茫,但當她看到坐在床邊、端著藥碗的顧白時,眼中那初醒的戒備與茫然,竟奇異地消散了幾分。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顧白將盛著藥汁的玉匙遞到她唇邊。
這一次,她沒有躲閃。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順從地微微張口,將苦澀的藥汁咽了下去。整個過程,她的視線都沒有離開過他。
青蘿在一旁默默看著,心中了然。陛下雖記憶全失,但某些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對於特定氣息和存在的本能信任與依賴,似乎並未完全泯滅。而顧客卿……他或許自己都未曾察覺,他對待失憶後的陛下時,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與過往截然不同的耐心與溫和,本身就已說明了某種情感的轉向。
一個遺忘了一切,脆弱如琉璃。
一個記憶殘缺,背負著模糊的責任與悄然滋生的守護欲。
在這與世隔絕的密室裡,兩個靈魂在空白的起點上,憑借著殘存的本能與新生的牽絆,小心翼翼地重新靠近。
藥碗很快見底。妖姬似乎耗儘了力氣,再次沉沉睡去。顧白輕輕為她掖好被角,動作輕柔得仿佛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站起身,對上青蘿平靜的目光。
“顧客卿,”青蘿的聲音依舊聽不出情緒,“陛下如今心識如白紙,您待她如何,便是她重新認知這世界的……第一筆色彩。”
顧白沉默著,目光再次落回妖姬臉上。
這一筆色彩,他該如何描繪?
是延續過往的灰暗與痛楚?還是……嘗試著,蘸取一絲不同的光亮?
他不知道答案。
隻知道,看著她此刻全然信賴的睡顏,他心中那片因記憶缺失而露出的荒原,似乎也照進了一縷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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