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宮深處的密室,仿佛成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孤島。時光在這裡的流速都變得粘稠而緩慢,唯有藥香、靈力波動與兩人微弱的呼吸聲,構成了這片空間唯一的韻律。
顧白在外間的蒲團上打坐調息了不知多久,身體的劇痛在丹藥和自身頑強的恢複力下逐漸緩解,但神魂的疲憊與力量的空虛感依舊如影隨形。他不敢深眠,總有一絲心神係於內室,留意著那微弱氣息的任何一絲變化。
青蘿如同最忠誠的影子,悄無聲息地照料著一切。她為顧白更換傷藥,遞上新的湯藥,更多的時候,則是守在內室妖姬的榻前,以自身精純的魔元為她梳理著體內依舊紊亂的氣息,溫養著那布滿裂痕、光芒黯淡的魔核。
這一日,顧白剛結束一輪淺薄的調息,正覺口乾舌燥,青蘿便適時地端著一杯清水從內室走出。
“顧客卿,”她將水遞上,聲音壓得極低,“陛下似乎快醒了,氣息比之前活躍了些。”
顧白接過水杯的手微微一頓,點了點頭,將清水飲儘,乾澀的喉嚨得到滋潤,卻撫不平心頭的微瀾。他站起身,猶豫了一下,還是邁步走向內室。
軟榻上,妖姬依舊閉目躺著,但臉色似乎比之前又好了些許,唇瓣也恢複了一點淡淡的血色。她的手指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長睫顫動,呼吸的節奏明顯加快了。
顧白站在榻邊幾步之外,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該以何種麵目麵對即將醒來的她。是那個她記憶中空白的“顧客卿”?還是那個與她有著斬不斷、理還亂過往的……顧白?
就在他心緒紛雜之際,妖姬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於緩緩睜開。
依舊是那片初生般的迷茫,紫瞳如同被水洗過的琉璃,清澈卻空洞。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掃過密室頂部,然後緩緩移動,落在了站在不遠處的顧白身上。
沒有驚慌,沒有警惕,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辨認一個陌生的,卻並不讓她感到害怕的存在。
顧白屏住呼吸,沒有出聲。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對視著。密室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許久,妖姬的嘴唇輕輕動了一下,發出一個極其微弱的氣音:“……水……”
顧白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想去外間倒水,卻發現青蘿不知何時已經悄然退了出去,並將一杯溫水放在了內室入口的小幾上。他立刻上前端起水杯,回到榻邊。
他本想將水杯遞給她,卻見她依舊虛弱地躺著,連抬起手的力氣似乎都匱乏。猶豫隻是一瞬,他便在榻邊坐下,一手小心地托起她的後頸,另一隻手將水杯輕輕遞到她的唇邊。
這個動作,與他高燒夢魘中模糊感知到的那個喂藥的身影,隱隱重疊。
妖姬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啜飲著溫水。她的眼神依舊茫然,卻在溫水滋潤喉嚨時,微微眯起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極其細微的、屬於生理性的舒適感。
喝完水,顧白輕輕將她放回軟枕上。她依舊看著他,紫瞳中的迷茫未散,卻似乎……少了幾分最初的完全陌生。
“……謝謝。”她又吐出兩個微弱的字眼,聲音依舊沙啞乾澀。
“不必。”顧白的聲音也不自覺地放得很輕。
又是一陣沉默。
妖姬的目光從他臉上移開,緩緩掃視著這間陌生的密室,眼神裡充滿了不解與困惑。她似乎在努力思考,眉頭微微蹙起,卻顯然一無所獲。
“這裡……是哪裡?”她再次看向顧白,眼中帶著純粹的疑問,“我……是誰?你……又是誰?”
她問得直接而坦然,如同一個丟失了一切行李的旅人,在向遇到的第一個人詢問歸途。
顧白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攥了一下。他看著她那純淨的、不摻任何雜質的目光,所有準備好的、關於“顧客卿”的敷衍說辭,都卡在了喉嚨裡。
對著這樣一雙眼睛,謊言都顯得是一種褻瀆。
“你……”他頓了頓,選擇了一個最中性的回答,“你的名字是妖姬。這裡是……你的地方。你受傷了,需要靜養。”
“妖……姬……”她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紫瞳中依舊是一片空白,沒有任何屬於這個名字應有的記憶或情感被喚起。她又看向顧白,“那你呢?”
“顧白。”他回答道,聲音平靜。這一次,他沒有加上“客卿”二字。在她空白的記憶畫布前,那些身份與頭銜,都失去了意義。
“顧……白……”她又念了一遍,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將這個名字和這張臉記住,但最終還是被疲憊席卷,眼皮緩緩垂下,低聲道,“我……累了。”
“睡吧。”顧白輕聲道。
她沒有再回應,呼吸很快變得均勻綿長,再次沉入睡眠。
顧白靜靜地在榻邊坐了一會兒,看著她沉睡中毫無防備的容顏。遺忘,像一塊巨大的橡皮,擦去了她過往所有的色彩、所有的線條,隻留下一片空白。恨與怨,愛與癡,都成了無根的浮萍,消散無蹤。
此刻的她,就像一張全新的畫布。
而他,這個曾被她親手鎖入牢籠,又陰差陽錯與她命運重新交織的人,又將在這張畫布上,留下怎樣的筆觸?
他不知道。
但他能感覺到,在那片空白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如同沉入水底的種子,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那不是記憶,更像是一種……烙印在靈魂本能裡的東西,正在這遺忘的土壤中,悄然蘇醒。
或許,空白,也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他輕輕起身,退出內室,心中那份守護的諾言,在目睹了她的“空白”之後,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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