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春夏時節
日子像溪尾鎮無名小河裡的水草,悠悠蕩蕩,陳野從小班上學期變成下學期的小朋友了,身高沒見長多少,但那個西瓜頭下的眼神,似乎更“老乾部”了。
幼兒園的生活依舊充滿了雞飛狗跳的“大事”,但對陳野來說,最大的變化發生在音樂教室——更準確地說,發生在小李老師那把老舊吉他上。
憑借前世那點三腳貓的吉他記憶和成年人的理解力,陳野學起吉他來,速度快得讓小李老師都嘖嘖稱奇。那些小班孩子覺得拗口的樂理符號比如高音譜號、四分音符,在陳野眼裡跟看1+1=2差不多。李老師教的《小星星》、《粉刷匠》幾首簡單兒歌,他幾乎是聽一遍示範,自己摸兩下琴弦,就能像模像樣地彈出來,雖然指法還略顯生澀,節奏也偏慢,但勝在音準和那份莫名的“老成”感。
小李老師,這位幼兒園裡難得的文藝青年,會彈吉他、會唱歌、還會組織文藝彙演,簡直像發現了璞玉,她本身音樂底子就不錯,看陳野這架勢,覺得是棵好苗子,教得也更上心了。從簡單的和弦按法,到基礎的掃弦節奏型,再到一點點簡單的樂理知識比如調式、拍子,陳野就像一塊乾海綿,悄無聲息地吸收著。
“陳野,你看,這個是c和弦,手指這樣放…對,食指按這裡,中指這裡…手腕放鬆…”午休時間或者自由活動,小李老師常常會單獨留陳野在教室一會兒。
“嗯。”陳野小臉嚴肅,烏溜溜的眼睛盯著琴弦,小胖手努力地張開,按著對他來說還有點寬大的品格。
“掃弦的時候,手腕帶動,不要太用力,像這樣…沙沙沙…”小李老師示範著。
“沙…沙沙…”陳野模仿著,動作有點僵硬,但聲音比最初的“彈棉花”悅耳多了。
“對,就是這樣。陳野,你學東西真快!”小李老師由衷地讚歎。
陳野內心毫無波瀾:上輩子被小萱吐槽“彈得像彈棉花”的時候,可沒少練…
光會彈兒歌顯然不能滿足陳野的“野心”。他開始纏著小李老師問一些更深的東西。
“小李老師,怎麼讓《小星星》聽起來不一樣?變快?或者…加點彆的音?”他眨著“求知”的大眼睛。
“哦?你想改編曲子?”小李老師有些驚訝,更多的是驚喜,
“原來這樣叫改變曲子呀,我是覺得改變一下聽起來會不會更好聽一些”
“可以啊,我們可以試試變個節奏,或者加個簡單的分解和弦伴奏…”
於是,小李老師開始給陳野“開小灶”,講一些簡單的編曲思路,比如如何給旋律配和弦,如何改變節奏型營造不同情緒。這對一個小班孩子來說,簡直是天書,但陳野聽得極其認真,小腦袋一點一點的,時不時還提出幾個讓小李老師都愣一下的“專業”問題比如:“那如果我想讓它聽起來更…難過一點,用什麼和弦?”。
理論需要實踐。幼兒園後院,那個被幾棵盤根錯節老榕樹籠罩的僻靜角落,就成了陳野的“秘密音樂實驗室”。這裡濃蔭匝地,蟬鳴是天然的背景音,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是最好的和聲。除了偶爾飛過的麻雀,很少有人打擾。
陳野抱著對他而言依舊顯大的吉他,坐在樹根凸起形成的天然“凳子”上,小眉頭微蹙,開始他的“創作”或者說,魔改搬運實驗。
他首先瞄準了記憶裡那些旋律簡單、洗腦性強的兒歌。
《小小花園》?原版太溫吞。他試著加快掃弦速度,在副歌“挖呀挖呀挖”的地方加入更強的重拍,再用拇指在低音弦上敲擊琴箱模仿鼓點)。
“咚!沙沙沙,挖呀挖呀挖,咚,沙沙沙,種小小的種子。”
效果…嗯,從抒情小調變成了“勞動號子”版。
《愛我你就抱抱我》?原版太膩歪。他嘗試用分解和弦代替掃弦,節奏放慢一點,在“抱抱我”的地方,用一個略帶憂鬱的小調色彩和弦比如a)替代原本明亮的c和弦。
“愛我你就…陪陪我…愛我你就…親親我…”稚嫩的童音配上他刻意放慢、帶著點“深沉”的彈唱,效果…有點詭異的反差萌。
這些“實驗”成果,自然引來了他忠實聽眾團的注意。
阿水、阿土、阿金這三個哼哈大將,一開始還屁顛屁顛地跟過來,蹲在一邊,充滿敬畏地看著老大“作法”。但當陳野第一次彈響他魔改版的《小小花園》勞動號子時——
“咚,沙沙沙,挖呀挖!”
阿土手裡的草棍嚇掉了。
阿水吸溜到一半的鼻涕都忘了吸回去。
阿金捂著耳朵:“阿野老大,耳朵,耳朵要炸啦!”
幾次之後,哼哈三傻達成了共識:老大彈琴,比林子豪哭還可怕,他們寧願去操場邊挖螞蟻洞,或者研究那塊至今沒撬開的神秘地磚,也絕不再踏入榕樹“魔音陣”半步。用阿金的話說:“聽老大彈琴,腦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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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常客是唐曉白。她倒是不怕吵,叉著小腰,像個嚴厲的小監工一樣晃過來。有一次聽完陳野“深情”彈唱的《抱抱我》魔改版,她小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陳野,你彈的啥子嘛?跟殺雞一樣。難聽死個人,吵得我腦殼嗡嗡的。”川音清脆,評價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