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野眼皮都沒抬,手指繼續在琴弦上摸索著那個讓他不太滿意的和弦轉換,淡淡地回了句:“不懂欣賞。”然後繼續沉浸在他的“殺雞”事業中,試圖把那隻“雞”殺得更有節奏感、更“高級”一點。
倒是一直文文靜靜的江晚,偶爾會跟著唐曉白過來。她不靠近,就遠遠地站在樹蔭邊緣,捂著嘴,大眼睛彎成月牙,看著陳野那副抱著大吉他、小臉嚴肅認真、嘴裡還念念有詞的“小老頭”模樣,覺得特彆好玩。雖然琴聲確實不咋地,但陳野那種旁若無人的專注勁兒,讓她覺得很有趣。
奇妙的是,陳野這“殺雞”版的《小小花園》,在幼兒園裡居然悄悄地“挖”開了,不知道是哪個小朋友先哼起來的,那帶著強烈節奏感的“咚,沙沙沙,挖呀挖呀挖!”,竟然取代了原版溫吞的旋律,成了孩子們遊戲時的新口號,連小李老師都哭笑不得,在組織活動時,偶爾也會被孩子們帶跑偏,哼出這魔性的節奏。
陳野對此深藏功與名。群眾的眼睛和耳朵是雪亮的。他內心毫無波動,繼續在榕樹下搗鼓他的下一首“魔改”,目標是《春天在哪裡》能不能加點布魯斯味道…
然而,幼兒園這片小小天地的“音樂事業”再紅火,也蓋不住家裡飄來的那絲越來越濃的……酒味和隱憂。
父親陳文國,到底還是沒在那個小五金廠待長久。據說是之前一次酒後,跟車間主任發生了口角,還差點動了手,陳文國單方麵挨訓時推搡了對方一下。結果可想而知,工作丟了。
陳阿嬤氣得拿著掃帚追著陳文國滿院子打,罵他“爛泥扶不上牆”、“喝酒喝壞了腦子”!林秀芬躲在廚房偷偷抹眼淚。陳野冷眼旁觀,內心毫無意外: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丟了工作的陳文國消沉或者說,更肆無忌憚地喝酒喝了幾天,在爺爺的老石匠工友關係幫忙下,總算找到了一份開貨車運石頭的活。
“開貨車,方向盤在手,比在廠裡看人臉色強。”陳文國拿到第一個月工資那天,難得沒一身酒氣回來,臉上帶著點揚眉吐氣的紅光,拍著桌子,“以後頓頓有肉吃!”
然而,陳野知道,這份“高薪”背後意味著什麼——更長的離家時間,更不規律的作息,以及…更便捷的“酒錢”。
果然,好景不長。手裡有了活錢,陳文國那些“狐朋狗友”就像聞著腥味的貓,又圍了上來。下班後,小酒館成了他的常駐地。采石場那幫司機工友,也多是些豪爽或者說好酒的漢子。幾杯劣質白酒下肚,稱兄道弟,牛皮吹破天。
“文國哥,乾了,開車辛苦,喝點解乏。”
“就是,男人不喝酒,白在世上走。”
“這點酒算啥?你看我,喝半斤照樣把車開得穩穩的。”
陳文國本就耳根子軟,又好麵子,在一聲聲“文國哥海量”、“文國哥夠義氣”的吹捧中,那點微薄的工資和原本就不多的清醒,迅速地被酒精淹沒。
於是,石條屋裡,隔三差五又開始彌漫起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劣質酒味。陳文國帶著一身塵土和更濃的酒氣回來,嗓門更大,脾氣更躁。有時是誌得意滿地吹噓今天跑了多遠、掙了多少;有時是罵罵咧咧抱怨路況差、老板摳門;更多的時候,是醉醺醺地倒在堂屋的長凳上呼呼大睡,鼾聲如雷。
陳阿嬤的罵聲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無力。林秀芬臉上的愁容更深,抱著陳曉曉哄睡時,常常看著窗外發呆。陳野則更加沉默,放學後不是去村委會“看報”,就是抱著吉他躲到榕樹下的“音樂避難所”,用“殺雞”般的琴聲,對抗著家裡那令人窒息的酒味和壓抑。
這幾天,小李老師覺得陳野音樂方麵確實很有天賦,已經允許陳野帶著吉他帶回家“練習”,當然,主要是陳野保證不弄壞。
陳野背著吉他,慢悠悠踱回家。剛進院子,就聽見堂屋裡傳來陳文國含糊不清的大嗓門和杯盤碰撞的聲音,還有幾個陌生的、同樣帶著醉意的哄笑聲。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
陳野腳步頓了頓,小眉頭皺起。他悄無聲息地繞開堂屋正門,從側邊溜進自己房間,輕輕關上門,把外麵的喧囂和酒氣隔絕。
他放下吉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摸他的“密碼本”,而是靜靜地坐在小板凳上。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他腳邊投下幾道長長的光影。
堂屋的喧鬨聲隱約傳來:
“喝!文國哥…好…好酒量!”
“嫂子!再…再炒個花生米!”
“秀芬!愣著乾啥!快去!”
陳野烏溜溜的眼睛裡沒什麼情緒,隻有一片冰冷的疏離。他伸出小胖手,無意識地撥了一下吉他的琴弦。
“嗡……”一聲低沉的、帶著共鳴的輕響在小小的房間裡回蕩。
他想起榕樹下,唐曉白說他彈琴像“殺雞”。
他想起江晚捂著嘴偷笑的樣子。
他想起哼哈三傻捂著耳朵逃跑的背影。
還有李老師鼓勵的眼神,和那把老舊吉他粗糙的木紋觸感。
殺雞…就殺雞吧。陳野抱起吉他,手指輕輕按上一個g和弦。
至少…這聲音是我自己的。
總比外麵的酒話…好聽那麼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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