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嬤當時臉就黑得像剛挖出來的煤球，強忍著滔天怒火沒當場發作，知道當務之急是送閨女去醫院。她進房間幫閨女收拾東西，翻找小孩衣服時，發現少得可憐，大部分還是陳野媽媽、二姑、三姑和小嬸當初送的。林阿嬤忍著氣問：“惠蘭，怎麼自家準備的小孩衣服這麼少？”陳惠蘭性子軟糯，不好意思說婆婆的不是，隻低著頭小聲說：“媽，這些指娘家送的）好看，質量也好，先…先穿這些吧…”這話聽得陳阿嬤心都揪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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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行人收拾妥當，準備扶著臉色不太好的陳惠蘭出門去醫院時，黃金珠一看這大包小裹的陣仗，立刻坐不住了。還以為是要帶陳惠蘭回娘家。
“哎喲喂，親家母這是要上哪兒去啊？大包小裹的，搬家呢？”黃金珠揣著手，倚在堂屋門框上，語氣陰陽怪氣。
陳阿嬤壓著火，儘量平靜地說：“親家母，惠蘭這情況得趕緊送醫院，生孩子是大事，耽擱不得！”
“醫院？”黃金珠一聽，嗓門立刻拔高了八度，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貓，“去什麼醫院？那地方死貴死貴的，不是燒錢嗎？我早讓誌剛去找王阿婆了，那可是我們村最好的接生婆，經驗足得很，在家生一樣的，省錢還方便照顧！”她心裡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去醫院？那錢誰出？至於惠蘭自己掏，她知道兒媳有點私房錢，那不等於掏她老黃家的錢嗎？絕對不行！在家生，她還能掌控局麵，順便“教導”兒媳！
陳阿嬤這下是真忍無可忍了，她本就是個剛烈性子，護犢子那是刻在骨子裡的，閨女被這樣欺負到家門口了，當她是死的？
“省錢？省你個頭”林阿嬤徹底炸了，化身憤怒的母獅，指著黃金珠的鼻子就開噴，“塞林祖宗十八代吔，我閨女和外孫的命在你眼裡就值那幾個臭錢？在家生出了事你擔得起嗎？你個夭壽短命的，心肝被狗啃了是不是，我看你是棺材裡伸手——死要錢！”唾沫星子直接噴了黃金珠一臉。
黃金珠也不是吃素的，立刻跳腳回罵：“林翠玉，你罵誰夭壽？我好心好意替你們省錢還有錯了？你們陳家有錢燒得慌是吧？去醫院，行啊錢你們陳家出。我們老王家窮，可沒這個閒錢給你們霍霍。”她叉著腰，一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的無賴樣。
兩個老太太在堂屋裡吵得臉紅脖子粗，祖宗十八代都快問候遍了，唾沫橫飛，戰況激烈。眼看就要從文鬥升級到武鬥，陳阿嬤已經眼疾手快地抄起了旁邊的掃帚疙瘩，黃金珠也擼起袖子準備迎戰。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房間裡的陳惠蘭聽著外麵震天的罵戰，又急又氣又怕，肚子一陣陣發緊，疼得冷汗都下來了，臉色煞白地把自己親媽叫回房間：“媽…媽…彆吵了…我…我肚子好緊…”這才勉強把兩個即將上演全武行的老太太嚇停下來。後麵就是王誌軍回來時看到的那副詭異的“和平”景象了。
王誌軍聽完妹妹的講述，隻覺得一股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憋得難受。好好一件添丁進口的喜事，怎麼就鬨成這樣？自己這媽…唉，不過現在確實不是找老媽算賬的時候，媳婦兒和未出世的孩子最重要。王誌軍他隻是老實，不是傻，生孩子是鬼門關走一遭，稍有差池後悔莫及。他立刻衝回房間查看陳惠蘭的狀態。準備跟陳惠蘭說一聲去找輛車先去醫院。
一進房間，就看陳惠蘭捂著肚子，眉頭緊鎖，臉色比剛才更差了些，王誌軍心裡“咯噔”一下，也顧不得讓陳惠蘭等了，馬上扶起陳惠蘭：“惠蘭，走，咱馬上去醫院！”一邊扶著媳婦往外走，一邊急吼吼地對妹妹喊：“麗娟。快去看看誰家有車，趕緊叫過來，快！”
就在這火燒眉毛的緊要關頭，
“嘎吱——！”
幾輛沾滿泥點的汽車停在了王家院門口，車門“砰砰砰”打開，林秀芬打頭，後麵呼啦啦下來一大群人，全是陳厝村陳家的叔伯兄弟、嬸子嫂子，個個麵帶煞氣，氣勢洶洶。
原來，下午林秀芬一看情況不對，黃金珠明顯是要搞事情，趁著兩個老太太吵架的空檔，她悄悄溜出王家大門，然後回陳厝村，她沒回家，直接衝去找了村裡幾個同宗同房、輩分高、說話有分量的叔公伯爺，把陳惠蘭在婆家的遭遇全說了，幾個老長輩一聽，氣得胡子直翹，拐棍杵得地麵咚咚響！
“反了她了，當我們陳厝村沒人是吧？”
“惠蘭多好的姑娘，嫁過去受這窩囊氣？”
“走，叫幾個人去把人給我接回來，不能讓我陳家閨女受半點委屈！”
這裡麵，還有個當初差點成了陳惠蘭公公的，曾經給自己兒子提過親的，更是氣得直拍桌子：“把能叫上的小輩都叫上，有車的開車，沒車的坐車，跟我走！”
當下，幾輛車載著一群怒氣值爆棚的陳家人直撲王家，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去打架鬥毆。
一群人剛衝進王家院子，正好撞見王誌軍扶著臉色蒼白、捂著肚子的陳惠蘭艱難地往外挪，顯然是動了胎氣。
“惠蘭”“姐”幾個跟來的同宗兄弟姊妹被這情景嚇了一跳。
“還愣著乾嘛，快送醫院。”輩分最高的陳七公一聲怒吼，聲如洪鐘，瞬間鎮住了有些混亂的場麵。說話的這人陳野論輩分要喊一聲七太爺，陳野沒想到這老也跟過來了。
黃金珠一看這陣仗，腿肚子有點轉筋，但還想掙紮一下，嘴硬地嚷道：“接…接生婆馬上到了，在家生…”
“生你個頭！”陳七公拐棍一指，怒目圓睜，“出了事你負得起責？滾開！”幾個陳家本家的青年往前一站，眼神一瞪，黃金珠嚇得一哆嗦，剩下的話全咽回了肚子裡，隻能眼睜睜看著一群人小心翼翼地簇擁著陳惠蘭，上了車開往縣醫院。
到了醫院，一通檢查下來，醫生皺著眉，語氣嚴肅：“孕婦情緒波動太大，有點動胎氣了。宮縮已經比較規律，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必須住院觀察！家屬注意，一定要讓孕婦保持心情舒暢，心情不好直接影響生產，大人小孩都危險，明白嗎？”這話，簡直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黃金珠臉上！
“明白，明白，謝謝醫生。”王誌軍抹了把頭上的冷汗，連連點頭，心裡又是後怕又是愧疚。等把陳惠蘭安頓好，看著媳婦兒疲憊但總算安穩下來的睡容，王誌軍這才紅著眼圈，走到臉色依舊鐵青的陳阿嬤和幾位幫忙的陳家長輩麵前，深深鞠了一躬：“媽，各位叔伯兄弟，今天…今天真是對不住，讓你們操心了，也…也讓惠蘭受委屈了，我王誌軍在這裡給大家賠不是。”這個不善言辭的漢子，聲音都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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