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院子裡,八仙桌上的杯盤狼藉終於消停了。林秀芬剛把最後幾位幫忙收拾的鄰裡送出大門,額頭上還掛著忙碌的細汗,正想喘口氣,就見剛走沒多遠的小李老師又折了回來,臉上那表情……怎麼說呢,像是哭笑不得又帶了點小報告的心虛。
“陳野媽媽,”小李老師壓低了點聲音,指了指巷子口的方向,“你家陳野在那邊,還有那個蘇蘇姑娘……哭得挺厲害的。”
林秀芬一愣:“哭?好好的哭啥子嘛?”自家那瓜娃子皮是皮了點,但哄小姑娘開心或者哭的本事好像還沒點這技能樹?尤其是對來做客的樂隊姑娘們,不是挺懂事的嗎?
小李老師有點不好意思:“我剛走到巷口就聽見了,看情況不太對就趕緊回來跟你說一聲,具體咋回事還沒來得及問呢。”
一聽這話,林秀芬那兩道本來挺和氣的眉毛瞬間就擰成了麻花。夭壽哦!客人來做客,還是幫襯過家裡的樂隊姑娘,居然被弄哭了?這瓜娃子怕不是又整出了什麼幺蛾子,她腦子裡瞬間閃過陳野那些“古靈精怪”的前科,也顧不上院子裡還沒歸置完的碗筷了,袖子一擼,風風火火地就衝出了院門。
循著那隱約的、還帶著點委屈後勁的抽泣聲和巷口昏暗的路燈光,林秀芬很快鎖定了目標——巷子深處,黃文文正抱著還在抽抽噎噎的蘇蘇,像哄小寶寶似的輕輕拍著她的背。聞訊趕來的薑薑和陳靜也圍在旁邊,臉上都帶著點茫然和擔憂。
“阿野。”林秀芬人還沒到跟前,聲音先到了,帶著點“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母上威嚴,“怎麼回事?蘇蘇怎麼哭了?”她眼神直接釘在自家那個站在旁邊、小臉表情複雜混合了無辜、尷尬和一絲絲“我好像闖禍了”的覺悟的兒子身上。
陳野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難道要講“媽,我即興創作了一首描寫冥婚的陰樂小調,配上不知道哪家半夜練功的嗩呐,成功把沉浸在戲曲悲劇氛圍裡的蘇蘇姐嚇破防了?”
還好,旁邊的黃文文及時救場,或者說補刀?,她一臉歉意地解釋道:“阿姨,是這樣的……蘇蘇她剛才聽戲文有點入戲,心裡難過。小野看到了,就想唱首歌安慰安慰她,結果……”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措辭,“結果小野這孩子……呃,靈感有點特彆,編了首歌,正好這時候遠處不知道誰吹了一聲嗩呐,那氛圍……有點嚇人,蘇蘇膽子小,就給嚇著了。”
“陳——野——!”林秀芬聽完,那聲線瞬間拔高了八度,帶著閩南婦女特有的穿透力,震得巷子頂上的幾隻蝙蝠都撲棱著翅膀逃之夭夭。
陳野渾身一激靈,暗道“吾命休矣”!他條件反射想跑,但身體反應哪快得過老媽那常年顛勺練就的“麒麟臂”?
一隻帶著廚房煙火氣、沾著點油膩、卻蘊含絕對力量的手,精準無比地擰住了他那命運的小耳朵!
“哎喲喂!痛痛痛痛痛!媽!輕點!耳朵!耳朵要掉了!”陳野瞬間化身人形慘叫雞,在那“痛痛痛”的淒厲背景音伴奏下,被他媽像拎隻犯了錯的小雞仔似的,一路提溜著往家走。那場麵,活脫脫一出“家法森嚴”的鄉土情景劇。
林秀芬一邊擰著,一邊不忘回頭給蘇蘇賠笑臉:“蘇蘇啊,對不住對不住。阿姨回去好好教訓這皮猴,!你們……要不要再回家裡坐坐歇歇?喝口茶壓壓驚?”
陳靜看著陳野那齜牙咧嘴的慘樣,又看看還在抹眼淚但明顯被林秀芬氣勢震得忘了哭的蘇蘇,趕緊擺手:“不用了阿姨,太晚了,我們先帶蘇蘇回去休息。您……您教育孩子也悠著點……”後半句在陳野又一聲拔高的“痛!”中消了音。
看著林秀芬擰著“慘叫雞”消失在巷口,黃文文和薑薑才鬆了口氣,趕緊扶著還有點腿軟的蘇蘇,跟著陳靜回她們租住的小院。
另一邊,陳靜的小窩。
客廳裡,氣氛有點詭異。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蘇蘇正在裡麵試圖用熱水洗刷掉“陰樂”帶來的心理陰影。
黃文文不放心,一直豎著耳朵站在浴室門外,直到聽見水聲停歇和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確認蘇蘇開始擦身穿衣了,才鬆了口氣,走回客廳。
客廳沙發上,陳靜和薑薑兩臉懵逼加八卦。
“文文,快,詳細說說。”陳靜壓低聲音,一臉求知欲,“蘇蘇怎麼就哭成那樣了?小野唱啥了?《世上隻有媽媽好》催淚核爆版?”她實在想不出什麼兒歌能把人嚇哭。
薑薑也湊過來,滿臉寫著“這不科學”:“對啊,蘇蘇平時多淡定一人啊,看恐怖片都能啃鴨脖的主兒,被首歌嚇哭?小野怕不是學了什麼妖法?”
黃文文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開始繪聲繪色地還原巷子裡的“驚魂一刻”:蘇蘇如何沉浸在戲文裡那個被逼冥婚的新娘角色,默默垂淚,淒淒慘慘戚戚;陳野如何“好心”地湊過去,眨巴著“天真”的大眼睛說“蘇蘇姐彆哭,我唱首歌給你聽”;然後,就用他那帶著點困意、軟糯糯的童音,唱了一首能把人天靈蓋掀飛的陰間小調,歌詞是什麼“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非我所選…鳳冠霞帔…胭脂如血…映我淚眼…嗩呐聲咽…紅蓋頭下…世界傾斜…”還有什麼“良人非良此生已誤怎赴黃泉”……配上那烏漆嘛黑的小巷子,還有遠處不知道哪個缺德冒煙的,正好吹了一聲又高又尖、淒厲無比的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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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沒在現場!”黃文文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後怕不已,“那感覺……跟半夜撞了邪似的!我當時嚇得手一軟,直接把懷裡這小混蛋給摔地上了,咚的一聲,蘇蘇呢?當時臉唰一下就白了,跟個玉雕的娃娃似的,直愣愣杵在那兒,眼珠子都不會轉了!過了好半天,才‘哇——’地一聲哭出來,那動靜,嚇得我魂兒都飛了!”
陳靜和薑薑聽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小人參精……又又又搞出什麼核武器級彆的幺蛾子了?一首歌?把蘇蘇嚇成這樣?這得是啥級彆的精神攻擊啊?
“那歌……真有那麼邪門?”陳靜的好奇心像野草一樣瘋長,壓過了對蘇蘇的同情,“文文,你還記得調不?快,哼兩句聽聽!”
黃文文清了清嗓子,努力回憶著那詭異的旋律,也學著陳野當時的樣子,壓低聲音,用氣聲帶著點顫音哼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