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1月29日,星期三,溫陵城,老劉樂器行休息室。
閩南的初冬帶著點懶洋洋的暖意,但夜晚刺桐路樂器行的小排練室裡,氣氛卻像剛煮沸的沙茶湯鍋,咕嘟咕嘟冒著認真的泡泡。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汗水、咖啡、樂譜紙張和陳舊樂器鬆香的味道。室內暖光射燈的光線斜斜的落在攤了一地的樂譜和寫滿塗改意見的筆記本上。
劉玉萌長長舒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脖頸,看著圍坐一圈、同樣一臉疲憊卻眼神發亮的星期三樂隊四美,還有旁邊捧著椰汁、努力把自己縮在椅子裡的陳野。
一個多月的連軸轉,星期三樂隊的四位大美妞外加編外“童工”陳野和樂器行老板劉玉萌,終於把那張野心勃勃的十二首歌專輯初稿,從頭到尾狠狠打磨了一遍。此刻,空氣中還殘留著剛才試唱時《不朽》的餘熱和《萬千花蕊慈母悲哀》帶來的沉重濕氣。
“成了阿各位!”劉玉萌拍了拍厚厚一疊整理好的譜子和錄音小樣,又抹了把額角並不存在的汗,主要是心累,環視著癱在椅子沙發上的眾人,清了清嗓子“一個多月啊,姑奶奶們,還有這位小祖宗,這十二首歌,總算都過了一遍,基本框架算是立住了!”
陳靜甩了甩有些打結的短發,端起涼掉的咖啡灌了一大口:“感覺身體被掏空……比連唱一百場都累。”她看向陳野,眼神帶著點“小怨念”,“某些人動動嘴皮子,我們跑斷腿。”
陳野無辜地眨眨眼,吸溜著椰汁:“靜靜姐,我可是小孩子呀。而且我這不是提供了核心‘原料’嘛,深度加工還得靠各位姐姐的巧手。”心裡默默吐槽:要不是你們天天蹲點催命,我能“漏”這麼多歌?切片警告懂不懂!
“好了好了,”最跳脫的薑薑笑著打圓場,她此刻更期待專輯要用什麼名字,“現在最關鍵的來了,咱們這張‘大雜燴’神專,到底叫啥名兒?”她看向老劉,“萌姐,你經驗最老道,先給個方向?”
劉玉萌推了推眼鏡,目光掃過眾人,又落在那一疊承載了太多風格碰撞的樂譜上。她頓了頓:““嗯…這張專輯,融合了閩南風情、熱血搖滾、社會關懷,還有…嗯…魔性口水歌。”她斟酌著開口,“《小美滿》《親愛的你啊》是清新治愈掛的,像閩南早晨的地瓜粥,暖胃暖心;《哪吒》《不朽》直接就是炸藥包,炸裂熱血,‘我命由我不由天’那勁兒太上頭了;《囍》《萬千花蕊慈母悲哀》又陰間又深刻,民俗文化底子配上搖滾魂,聽得人頭皮發麻又心疼;至於《大雨一直下》《大展鴻圖》《不如回家喝自來水》這種……”老劉頓了一下,表情有點微妙,“魔性是真魔性,上頭也是真上頭,就是這名字和質感吧……咳,‘土到極致就是潮’這話放這兒挺合適,但放專輯名裡,我怕樂評人看了想撞牆。”
她總結道:“所以核心概念,我覺得是‘打破宿命,野蠻生長’。專輯名要麼直擊核心,就叫《宿命》!夠響亮,夠點題!”
“《宿命》?”薑薑正抱著吉他無意識地撥弄著《親愛的你啊》的舒緩旋律,聞言抬起頭,,萌姐總結到位。不過《宿命》聽起來有點沉重了?咱這專輯裡可不止是打破宿命,點題是點題,但感覺少了點咱們閩南的味兒?而且專輯裡溫情脈脈的《小美滿》《親愛的你啊》組成的治愈線,有《哪吒》《不朽》這種能把屋頂掀翻的熱血反叛線,還有《囍》《萬千花蕊》這種讓人後背發涼的詭譎民俗暗黑線。溫情、熱血、暗黑、魔性口水都有,像咱們溫陵城邊上的地界,包羅萬象。叫《南嶼》南方的島嶼,怎麼樣?既有地域特色,暗合閩南,也帶點神秘感又暗含包容生長的意思。”
陳靜放下咖啡杯,手指輕輕敲著桌麵,作為樂隊主心骨兼實際話事人,條理清晰地列出條件:“專輯名,我覺得得滿足幾點:一要體現咱們這‘音樂大雜燴’的混搭性;二閩南這塊招牌不能丟,需要突出閩南這塊寶地的味兒;第三嘛,專輯裡那股子不服輸、打破規矩的抗爭勁兒得透出來;最後,還得考慮市場,得讓人好記,有傳播度,不能太拗口,太曲高和寡。”她眼睛一亮,“閩南老話,‘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簡直是為這張專輯量身定做的精神內核!叫《破界》怎麼樣?打破界限,音樂也好,命運也罷,簡單有力”
“《破界》是挺好的,”黃文文盤腿坐在沙發上,嘴裡叼著根從陳野那拿來的棒棒糖,眉頭緊鎖,她考慮的是實際操作“我愁的是格調問題啊!你們彆忘了那幾首口水歌神曲《大雨一直下》《大展鴻圖》《不如回家喝自來水》這種歌名,跟《哪吒》《不朽》《萬千花蕊》擱一塊兒,會不會顯得…嗯…有點精神分裂?我怕樂評人還沒聽歌就先笑場,一邊是高級餐廳,一邊是街邊大排檔?”
黃文文拄著下巴思索著,又撓撓頭,試圖尋找一個能包容這一切的詞彙“得想辦法用名字消解這種違和感……要不…就走剛說的那種‘土到極致就是潮’的路子?用‘野火’、‘草莽’這種詞怎麼樣?把那股子粗糲的生命力點出來?反而是一種態度!比如……《野火聲囂》?‘聲囂’指音樂的熱鬨喧囂,‘野火’代表野蠻的生命力,燒不儘!野火燎原,聲音喧囂,夠野夠響,也能消解掉點口水歌的違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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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蘇蘇,目光卻若有似無地飄向角落裡正抱著椰汁嘬的陳野,那眼神複雜得像是能釀出酒來。她這才悠悠開口,聲音帶著她特有的空靈又有點慵懶的奇特的韻律感:“音樂風格的混搭碰撞是表,閩南的地氣是根,但貫穿始終的,是那種…從石頭縫裡也要鑽出來的生命力烙印。專輯名嘛,得把這矛盾的統一體裝進去,既要有高級感,又不能脫離現實。”她頓了頓,似乎斟酌著詞句,“我想到一個…‘聲焰圖’。“‘聲’,音樂本身;‘焰’,可以是閩南人拜拜燒金紙時升騰的火焰,也暗喻搖滾的熱血和燃燒的生命之火,還能隱喻一種抗爭的勢頭;‘圖’嘛,就像一幅畫卷,呼應咱們專輯裡這些歌像一幅幅講述不同故事的小畫卷。三個字組合起來……”她微微一笑,帶著點神秘感,“有沒有點像道教符籙的玄妙感,跟《囍》《萬千花蕊》的調性也能呼應。既有地域民俗的根,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感。”
一時間,排練室裡安靜下來,隻剩下空調的嗡嗡聲和陳野嘬椰汁的“嘶溜”聲。每個人都在咀嚼這幾個名字:《宿命》《南嶼》《破界》《野火聲囂》《聲焰圖》…就連劉玉萌也在心裡默默比較。
“《聲·界》…”陳靜先表態的搖了搖頭,直接否定了最初的ep名“作為單曲ep名還行,放這張十二首風格跨度這麼大的專輯上,確實顯得薄乏力,太平淡了,壓不住場子。”
“《宿命》有點沉重,《南嶼》地域性強但衝擊力弱了點,《破界》不錯但和口水歌不太搭,《野火聲囂》有態度但略長了點……”薑薑掰著手指頭分析。
黃文文摸著下巴:“《聲焰圖》…符籙感?蘇蘇你這腦洞…不過仔細想想,還真有點意思,夠獨特,也包得住咱們這鍋大雜燴。”
老劉也點頭:“有記憶點,有內涵,還能引發聯想,不錯。”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捧著椰汁、仿佛置身事外的陳野身上。
陳野:“……”壓力山大!他感覺四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過來,連老劉都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陳野慢悠悠地把空椰汁罐子放下,小短腿在椅子邊晃蕩。他心裡門兒清,這幾個名字各有千秋。
劉玉萌的《宿命》直接但略沉重;薑薑的《南嶼》地域性強但格局稍小;陳靜的《破界》立意好但不夠“閩南”;黃文文的《野火聲囂》夠勁兒但稍顯直白;蘇蘇的《聲焰圖》…嗯…陳野的小眼神不由自主地看了看陳靜好看的眼線,看了看薑薑調皮的笑臉,又看看黃文文勾人的眉眼,最後目光落在蘇蘇身上。
今天她穿了件修身的薄毛衣,襯得脖頸修長,側臉在燈光下美得像幅畫。勾勒出的曲線讓這小屁孩殼子裡的老靈魂都忍不住嘖嘖讚歎。陳野的小腦瓜裡瞬間閃過無數畫麵:錄音棚裡蘇蘇專注打鼓的颯爽,天後宮裡穿著旗袍簪花的嫵媚風情,還有後山水坑派對時那驚心動魄的春光……嗯,波濤洶湧,臀形完美,膚白勝雪,人間風情,咳咳。
陳野猛地吸了一大口椰汁壓驚,‘聲焰圖’…陳野在心裡默念,這名字確實夠味,既有閩南民俗的神秘感金紙、符籙),又有音樂的具象聲),還有燃燒的生命力焰),組合起來還帶點高級的藝術感圖),完美中和了《大雨一直下》和《自來水》的土嗨感。然後一指蘇蘇:“《聲焰圖》。”陳野一錘定音,小奶音脆生生的,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哦?為什麼選這個?”陳靜挑眉,饒有興致地問。
陳野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好聽,有範兒,符籙聽著就玄乎,肯定能火!”
內心彈幕狂飆:原因?問就是蘇蘇姐天下第一!胸大屁股翹顏值天花板,長得跟妖精似的。符籙?那是什麼?不重要!蘇蘇姐說好就是好。
眾人:“……”雖然理由聽起來極其不靠譜,尤其是陳野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但結果似乎達成了共識?而且《聲焰圖》這名字確實越品越有味道。
“行!”陳靜一錘定音,“專輯名暫定《聲焰圖》!總算解決一件大事。”
老劉也鬆了口氣,想起另一茬:“對了,名字定了,下一步就是找公司發片了。正好,隔壁星海唱片公司新來了個管事的,據說路子挺廣,要不要我牽個線,去談談出唱片的事?”
樂隊四人交換了眼神,剛完成專輯的興奮勁兒還在,有門路當然是好事,也覺得是個機會。“行啊,夢姐你熟,引薦一下?”陳靜點點頭。
劉玉萌效率極高,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人還在公司裡沒下班。一行人除了不方便露臉的陳野在樂器行等著,便都跟著劉玉萌去了不遠處的星海唱片公司。裝修倒是氣派,玻璃門鋥亮。
星海的辦公室也裝修得挺“現代”,亮閃閃的,透著一股“我很貴”的氣息。接待她們的是一個梳著油亮大背頭、穿著筆挺西裝卻掩不住一身市儈氣的中年男人,姓孫,名片上印著“業務總監”。孫總監臉上堆著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在樂隊四個風格各異的美女身上掃了好幾圈,尤其在蘇蘇身上停留得格外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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