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天
陳野嘗試著去推開一扇他認為可能是外部窗戶的遮板。
費了很大力氣,遮板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然而窗外並非天空或街道,而是緩緩流動的、濃稠如墨的黑暗,黑暗中偶爾有零星的光點閃過,如同遙遠的星辰,又像是窺視的眼睛。
一股冰冷的、令人窒息的絕望感從窗外湧入。張雅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急迫:
“關上它!現在!”
陳野連忙用力推上遮板,那股可怕的感覺才逐漸消退。張雅鬆了口氣,臉色似乎比平時更蒼白了些。
“那不是你該看的東西。”
第二十七天
張雅穿著一身深藍色的、繡著精細銀色暗紋的長裙,領口鑲嵌著細小的碎鑽,在昏光下如同淚滴。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陳野,眼神複雜,
“來吧,今天帶你去個地方,一個特彆的地方。”
她領著陳野穿過一係列他從未見過的、更加曲折隱秘的走廊和房間,
最後來到一扇看似非常普通的橡木門前,與其他華麗的門相比,它顯得過於樸素。
門後是一個巨大的圓形房間,沒有窗戶,四周牆壁、天花板甚至部分地麵全都是光滑的鏡子。
無數個陳野和張雅的反射在鏡中交錯重疊,衍生出無窮無儘的身影,創造出一種無限延伸、令人暈眩的錯覺,仿佛墜入一個光怪陸離的迷宮。
“這是鏡屋,”
張雅輕聲說,她的聲音在鏡壁間來回反射,變得空靈疊幻,
“這裡反映的不僅是外表,還有內心。”說這話時,她的表情帶著一種罕見的鄭重。
“這裡是整個屋子裡最危險的地方,”
張雅警告道,她的身影在鏡中被無限複製,
“小心點,很多人在這裡迷失了自己。”
陳野在鏡中看到自己的影像時而清晰年輕,
時而模糊蒼老,有時甚至看起來完全不像他自己,表情陌生而猙獰。
最奇怪的是,有些鏡中的張雅看起來幾乎完全透明,如同淡薄的霧氣,仿佛隨時會消散,
甚至有些鏡像裡的她,身上穿著的不再是華服,而是破碎的、染血的衣物,但那些影像一閃即逝,快得讓他懷疑是錯覺。
陳野看著鏡中無數個自己和張雅,突然注意到一些奇怪的細節:
在某些特定的角度,鏡中的張雅看起來幾乎是完全透明的,能夠看到她身後的鏡子;
而在另一些鏡子裡,她的影像會延遲片刻才動作。
“這些鏡子……”
陳野開口,卻不知該如何描述自己的發現。
張雅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
“這些鏡子反映的不僅僅是外表,還有本質。或者說,它們展示的是人們不願意承認的那部分自我。”
張雅突然走到陳野麵前,幾乎貼著他的身體,指著對麵鏡中他們的影像:
“看,在那裡,你看到了什麼?”
陳野看著鏡中緊貼的兩人,青年模樣的自己和高挑美麗的張雅,一種奇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注意到鏡中張雅的旗袍開衩處,那若隱若現的肌膚在鏡麵反射中顯得更加誘人。
“我看到了……”
陳野剛開口,卻發現所有鏡中的張雅突然同時轉向他,露出詭異的微笑。他猛地回頭,發現現實中的張雅依然平靜地看著他。
“鏡子的把戲,”
她輕描淡寫地說,
“總是能讓新來的人嚇一跳。”
在鏡屋中央,張雅忽然再次向他伸出手,這一次的姿態更像一個正式的邀請。
“既然來了,跳一支舞吧。這裡的回響……很特彆。”
沒有音樂,隻有彼此腳步摩擦地麵的細微聲響和無數的鏡像在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