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院子裡那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樹,突然覺得它特彆懂我——明明到了該開花結果的年紀,卻倔強地裝聾作啞,連片葉子都懶得長。保姆張阿姨說這樹是去年兒子從花卉市場買回來的,號稱“當年結果”,可現在都快入秋了,它愣是連個花骨朵都沒冒。
“老爺子,該吃藥了。”張阿姨端著藥盒走過來,看著我在研究石榴樹,忍不住笑了,“您這是...跟樹較上勁了?”
我歎了口氣:“我在思考它為什麼不開花。”
張阿姨把藥遞給我:“要我說啊,這樹跟人一樣,到了年紀就得認命。”
這話紮心了。我接過藥盒,裡麵整整齊齊擺著七種藥丸:降壓的、降脂的、護肝的...活像個移動藥房。最可氣的是,小雅還給我弄了個智能藥盒,到點就“滴滴滴”亂叫,吵得隔壁老王家的狗都跟著一起叫。
吃完藥,我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想看財報,結果按了半天發現黑屏。這才想起昨天兒子把我手機裡的所有工作軟件都刪了,換上了一堆養生app。
“爸,您都退休了,就彆操心公司的事了。”兒子說這話時表情特彆誠懇,但我總覺得他嘴角帶著點計謀得逞的笑意。
現在好了,我每天最大的娛樂就是看著那個“健康管家”app告訴我今天走了多少步,睡眠質量如何,心率正不正常。昨天它居然提醒我“情緒波動較大,建議深呼吸”,氣得我差點把它卸載了。
“老爺子,王總來了。”張阿姨在門口喊了一嗓子。
我精神一振,趕緊把手機藏到枕頭底下。老王是我退休前認識的釣友,現在是我唯一的“情報來源”。
“老陸,可以啊!”老王一進門就嚷嚷,“聽說你兒子昨天又簽了個大單?”
我故作淡定地擺擺手:“小孩子瞎折騰,不值一提。”
其實心裡樂開了花。兒子接手公司後,業務非但沒下滑,反而又拓展了幾個新領域。上周他來看我時,還特意給我看了新產品的設計圖,確實比我們那會兒強多了。
“要我說,你這就是命好。”老王羨慕地說,“兒子能乾,女兒孝順,老婆漂亮,自己還能早早退休享清福...”
我嘴上說著“哪裡哪裡”,心裡卻有點不是滋味。退休這半年,我最大的成就就是把院子裡那幾盆花養死了一半。小雅說我是“辣手摧花”,我覺得她這是汙蔑——明明是因為張阿姨澆水太勤快了。
中午女兒帶著外孫女來看我。小丫頭一進門就撲過來:“外公!我要聽你講創業故事!”
我樂了,抱起她剛要開講,女兒就打斷:“爸,彆講那些了,給孩子講講你怎麼養生吧。”
得,連講故事的自由都沒了。
下午我偷偷溜去公司,想給兒子個驚喜。結果在前台就被攔住了。
“老先生,您找誰?”新來的前台小姑娘完全不認識我。
我挺直腰板:“我找陸明。”
“有預約嗎?”
我差點脫口而出“我是他爹”,但轉念一想,這樣太掉價,隻好說:“沒有。”
“那不好意思,陸總正在開會...”
正說著,兒子從電梯裡出來,看見我愣了一下:“爸?您怎麼來了?”
我看著兒子一身筆挺的西裝,身後跟著幾個高管,突然覺得自己這身老頭衫配拖鞋有點格格不入。
“路過,順便來看看。”我故作輕鬆。
兒子把我帶到辦公室,給我泡了杯茶。我打量著這間熟悉的辦公室,發現布局全變了。我原來那套紅木辦公桌換成了簡約的現代風格,牆上掛的字畫也換成了抽象藝術。
“爸,您覺得怎麼樣?”兒子期待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不錯,挺...年輕的。”
心裡卻在滴血。那套紅木家具可是我當年花了大價錢從拍賣會拍回來的啊!
更讓我受打擊的是,在公司轉了一圈,發現好多老員工都不見了。一問才知道,兒子搞了個“年輕化改革”,勸退了一批老主管。
“他們思維太固化,跟不上公司發展。”兒子解釋。
我想反駁,但看著那些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充滿乾勁的樣子,又把話咽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真的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晚上小雅看出我情緒低落,提議:“要不我們報個老年大學?”
我白她一眼:“去那乾嘛?學怎麼帶孫子?”
“可以學書法、畫畫、跳舞...”小雅掰著手指數,“總比你在家對著石榴樹發呆強。”
最後我還是妥協了,報了個書法班。第一天上課,老師讓我們寫“寧靜致遠”,我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墨汁灑了一桌子。
旁邊坐著的老李頭湊過來看:“老哥,你這字...挺有性格啊。”
我老臉一紅:“多年不寫,生疏了。”
其實我壓根就沒練過書法。重生前我是個學渣,重生後光顧著創業,哪有時間陶冶情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