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體檢報告上那個紅得刺眼的箭頭,感覺自己的血壓正跟著那個箭頭一起往上飆。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午飯吃什麼:“陸老,您這個心臟啊,得做個搭橋手術。”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手裡的報告單差點掉地上。搭橋?那不是電視劇裡那些七老八十的人才要做的手術嗎?我今年剛過六十五,上個月還能扛著孫子在公園跑兩圈呢!
“王醫生,您沒看錯吧?”我儘量讓聲音聽起來鎮定,“我就是最近有點胸悶,不至於要開膛破肚吧?”
王醫生把ct片子插到燈箱上,指著其中一處:“您看這兒,血管堵了快百分之八十了。現在做手術成功率很高,再拖下去可就難說了。”
我看著那片子上蜿蜒的血管,突然想起公司當年那套老舊的電路係統——也是這兒堵那兒塞的,最後全換了新的才解決問題。沒想到人體跟機器一個德行,用久了都得大修。
從醫院出來,我沒讓司機送,一個人沿著街道慢慢走。陽光挺好的,路邊有老頭老太太在打太極拳,還有推著嬰兒車的年輕媽媽。我突然覺得,能好好活著真是件奢侈的事。
手機響了,是小雅打來的:“檢查結果怎麼樣?”
我深吸一口氣:“沒啥大事,就說要注意休息。”
掛了電話,我心裡有點愧疚。但轉念一想,告訴她也隻是讓她乾著急,不如等我想清楚再說。
回到家,張阿姨已經做好午飯。我勉強吃了兩口,就推說沒胃口,把自己關進了書房。書架上擺著全家福——我和小雅的結婚照,兒子女兒的畢業照,孫子的滿月照...一張張看過去,突然特彆舍不得。
晚上兒子一家來看我,孫子搖搖晃晃跑過來撲進我懷裡:“爺爺舉高高!”
我彎腰想抱他,胸口突然一陣悶痛,差點沒站穩。兒子趕緊扶住我:“爸,您怎麼了?”
“沒事沒事,”我擺擺手,“就是閃了下腰。”
可兒子不依不饒,非要拉我去醫院。最後沒辦法,我把實情說了。客廳裡瞬間安靜下來,兒媳婦手裡的杯子“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這麼大的事您怎麼不說!”小雅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兒子臉色發白,但還算鎮定:“王醫生怎麼說?手術風險大嗎?”
我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兒子聽完,立刻開始打電話——聯係最好的醫院,找頂尖的專家,那架勢比當年公司上市時還緊張。
看著一家人忙前忙後,我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累贅。重生一回,我努力了大半輩子,不就是為了讓家人過上好日子嗎?現在倒好,成了他們的負擔。
手術定在一周後。術前這幾天,我過得跟大熊貓似的——這個不讓做,那個不讓碰,連喝口水都有人盯著。最離譜的是,孫子都被禁止往我身上撲了,小家夥委屈得直掉眼淚。
老王聽說我要手術,提著一盒人參來看我。一進門就嚷嚷:“老陸啊老陸,你說你,賺那麼多錢有啥用?最後不還得挨這一刀!”
我瞪他:“你懂什麼,我這是給身體升級係統!”
老王在我床邊坐下,難得正經起來:“說真的,怕不怕?”
我想了想說:“怕倒是不怕,就是有點...不甘心。你說我重生一回,好不容易混出點名堂,還沒享夠福呢。”
“你啊,”老王拍拍我的手,“就是心太重。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該放下的得放下。”
話是這麼說,可哪那麼容易放下。手術前一天晚上,我失眠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重生前的落魄,創業時的艱辛,公司上市的風光,退休後的悠閒...一幕幕閃過,最後定格在孫子那張小臉上。
淩晨三點,我悄悄爬起來,坐到書桌前開始寫東西。不是遺囑——那玩意兒我早寫好了——而是一些想對家人說的話。給兒子的經營建議,給女兒的生活忠告,給孫子的成長寄語...寫著寫著,天就亮了。
早上七點,全家人都來了。兒子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沒睡好。孫子抱著一堆玩具要給我:“爺爺,這些都給你,你不要疼。”
我鼻子一酸,趕緊抬頭看天花板。
去醫院路上,小雅緊緊握著我的手,一句話不說。我知道她擔心,故意開玩笑:“哎,你說我要是手術台上睡過去了,算不算工傷?”
小雅狠狠掐了我一下:“胡說什麼!”
手術室門口,醫生在做最後確認。王醫生問我:“陸老,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我想了想:“那什麼...麻藥給我打足點,我這人怕疼。”
周圍人都笑了,氣氛輕鬆了一些。躺在手術台上,看著無影燈,我突然想起重生前最後那一刻——也是這麼躺著,不過那次是車禍,這次是手術。真是造化弄人。
麻藥起作用前,我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是:這次要是能挺過去,我一定好好享受生活。
醒來時,第一感覺是疼。胸口像被大象踩過一樣,呼吸都費勁。我勉強睜開眼睛,看見小雅守在床邊,眼睛腫得像核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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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醒了!”她激動地喊。
兒子女兒都圍過來,一個個眼睛都紅紅的。王醫生也來了,笑著說:“手術很成功,陸老,您起碼還能再活二十年!”
我想笑,但一動就疼,隻好眨眨眼表示聽見了。
接下來幾天,我過得像個廢人——吃飯要人喂,上廁所要人扶,連翻個身都得按鈴叫護士。最難受的是不能洗澡,渾身黏糊糊的,感覺像條鹹魚,還是快發黴的那種。
但這次住院,也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同病房的老李是個退休教師,比我早兩天做的手術。他老伴每天來陪他,兩個老人互相攙扶著在走廊慢慢走,那畫麵特彆溫馨。
還有隔壁床的小夥子,才三十出頭就心梗了。他老婆抱著孩子來探病,孩子在病房裡哭鬨,他急得直冒汗。我看不過去,讓兒媳婦幫忙帶帶孩子,這才消停下來。
有一天,老李的老伴沒來。我問了才知道,老兩口兒子在國外,女兒工作忙,老伴自己身體也不好,今天是實在撐不住在家休息。
我心裡不是滋味。晚上兒子來看我時,我說:“以後你們工作再忙,每周也得回家吃飯。”
兒子愣了一下,然後認真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