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紅旗農場的年味就已漸漸濃了起來。家家戶戶屋簷下開始掛起曬乾的玉米串和紅辣椒，窗上也貼上了剛剪好的窗花，就連空氣裡都飄著炒瓜子和糖塊的甜香。林逍家的院子更是熱鬨非凡——今天要殺年豬，殺的是去年春天從山上抓回來的小野豬，經過大半年的精心喂養，原本瘦巴巴的小家夥長成了三百多斤的壯家夥，皮毛油光水滑，哼哧哼哧地在豬圈裡拱著食，渾然不知今天是它的“大日子”。
天剛蒙蒙亮，院子裡就架起了一口大鐵鍋，井水倒進去大半鍋，虎子正蹲在灶前燒火，火苗“呼呼”地舔著鍋底，很快就冒出了騰騰熱氣。虎子媽也早早來了，正幫著林父和幾個身強力壯的鄉親整理粗麻繩，手裡還攥著塊乾淨的布，準備等會兒給豬擦身。“這豬養得真壯實，肉肯定香！”張叔搓著手，臉上滿是期待，“去年林逍家殺的家豬就夠味，今年這野豬肉，怕是要鮮掉舌頭！”虎子媽笑著接話：“可不是嘛，林逍和沈歌天天割嫩草、拌精料喂著，能不壯實？等會兒殺豬菜我給大夥兒露一手，保證比去年還好吃。”
“娘，小雅來了！”院門外傳來曉梅的聲音，她牽著小雅的手走進來，手裡還提著個竹籃，裡麵裝著剛烙好的白麵餅。小雅穿著件紅色的花棉襖，紮著兩個小辮子，一進院就被豬圈裡的野豬吸引了，踮著腳往圈裡瞅：“舅舅，這就是去年你從山上抱回來的小豬豬嗎？長得好大呀！”她轉頭又看到虎子，脆生生喊了句：“虎子舅舅！”虎子笑著應了聲，剛要說話，就被虎子媽拍了下後背：“彆愣著，火再燒旺點，水還得再熱乎些。”林逍也笑著摸了摸小雅的頭：“是啊，小雅還記得呢，今天咱們殺了它，做香噴噴的殺豬菜給你吃。”
沈歌和林母正忙著準備接血的盆，盆裡放著適量的鹽和水，按照老規矩，這樣接的血才不會凝固，做出來的血腸才鮮嫩。曉梅放下竹籃就過來幫忙，她拿起乾淨的紗布鋪在盆邊，輕聲問：“娘，血腸的調料都備齊了嗎？我昨天把花椒和八角都磨好了。”林母點點頭：“都齊了，就等接了血就開始灌。你姐姐帶著俊生也快到了，一會兒你幫著看孩子。”
說話間，林二姐抱著俊生，鄭雲跟在旁邊走進來。俊生穿著件虎頭鞋，裹在厚厚的繈褓裡，小臉紅撲撲的，看到院子裡的熱鬨場麵，好奇地蹬著小腿。虎子媽連忙迎上去，小心翼翼地接過俊生：“我的乖孫孫，快讓奶奶看看！幾天不見又長壯實了，這小臉蛋嫩得能掐出水。”虎子從灶前站起來，搓掉手上的灰，湊過去逗兒子：“俊生，爹給你留了最嫩的裡脊肉，等長大了給你烤串吃！”鄭雲笑著拍了他一下：“孩子才多大，哪能吃肉，不過聞聞香味倒是可以。”小雅也湊過來，輕輕碰了碰俊生的小手：“小弟弟好可愛，等會兒我喂他吃饅頭好不好？”
“差不多了，水開了，抓豬！”林父看了看鍋裡的水，又摸了摸豬的體溫，大聲喊道。幾個鄉親立刻圍了上去，打開豬圈門，林逍手裡拿著根木棍，輕輕敲著豬圈的牆壁，把野豬往門口趕。野豬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哼哼著往後退，龐大的身軀撞得豬圈的木柵欄“咯吱”作響。
“小雅，往後站遠點，彆被撞到了。”曉梅拉著小雅退到屋簷下，小聲叮囑道。小雅點點頭，卻還是好奇地探著腦袋看。隻見林父和張叔突然衝上去，一人抓住野豬的一隻耳朵，另外兩個鄉親抓住野豬的後腿，幾人合力把野豬往院子中央的殺豬凳上拖。野豬奮力掙紮，發出“嗷嗷”的嚎叫，四隻蹄子在雪地上蹬出深深的痕跡。
“加把勁！往左點！”虎子媽抱著俊生在旁邊鼓勁，見幾人吃力，又喊來兩個鄉親搭手。虎子放下俊生後由虎子媽抱著），也衝上去幫忙，抓住野豬的另一隻後腿。幾個人齊心協力，終於把野豬按在了殺豬凳上。林父從腰間抽出磨得鋥亮的殺豬刀，在豬脖子上輕輕劃了個小口，然後猛地刺入。鮮血瞬間噴湧而出，順著事先接好的竹筒流進盆裡，沈歌拿著筷子不停攪拌，虎子媽在旁邊指導：“攪快點，順著一個方向攪，這樣血腸才緊實。”幾分鐘後野豬就不動了，林父拔出殺豬刀衝洗乾淨，虎子媽又遞上乾淨的布：“擦乾淨刀，等會兒褪毛我幫著刮，野豬蹄縫裡的毛得仔細弄。”
野豬的嚎叫漸漸微弱，幾分鐘後就不動了。林父拔出殺豬刀，用清水衝洗乾淨，然後指揮著大家把豬抬到早已備好的熱水鍋裡褪毛。“水不能太燙，不然毛根會斷在皮裡；也不能太涼，褪不乾淨。”林父一邊往鍋裡加涼水，一邊講解著，“這野豬肉的皮比家豬厚，褪毛得仔細點，不然影響口感。”
小雅看得眼睛都直了，拉著曉梅的手問：“小姨，豬會不會疼啊？”曉梅蹲下身，溫柔地說：“會疼的，但是這頭豬是咱們養來過年的，殺了它，咱們就能有肉吃，過個好年。而且舅舅早就給它劁過了，平時養得好好的，也沒受委屈。”小雅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指著豬皮上的絨毛說：“那咱們要把毛都褪乾淨，這樣做出來的菜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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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輪流用刮子給豬褪毛，熱水冒著熱氣，很快就把野豬身上的黑毛褪得乾乾淨淨，露出了白白嫩嫩的豬皮。林父用刀把豬皮上殘留的細毛刮掉，然後在豬肚子上劃了個大口子，開始開膛破肚。內臟被一一取出來，分類放在不同的盆裡，豬心、豬肝、豬肺放在一個盆裡，豬腸、豬肚放在另一個盆裡，準備清洗乾淨做下水菜。
“曉梅，過來幫忙灌血腸！”林母拿著洗乾淨的豬小腸走過來，喊道。虎子媽也湊過來，手裡拿著提前泡好的糯米：“我跟你們說，灌血腸加點糯米更軟糯，還不容易散。”曉梅應聲過去，小雅也跟著湊過來，想幫忙遞東西。林母把接好的豬血倒進一個大盆裡，虎子媽舀了半碗糯米加進去，再加入切碎的蔥花、薑末、花椒麵、八角麵和鹽，用筷子攪拌均勻。“灌血腸最重要的就是調味和攪打，得把豬血攪得有韌勁才行。”虎子媽一邊攪拌，一邊給曉梅和小雅講解，“你們看，攪到筷子能立在血裡不倒，就差不多了。”
曉梅拿著洗乾淨的豬小腸，一端用線紮緊，另一端套在漏鬥上。林母把調好的豬血倒進漏鬥裡，曉梅用手輕輕擠壓小腸，虎子媽在旁邊扶著漏鬥：“慢點，彆慌，均勻著點灌，一節灌到手指粗就差不多。”小雅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根乾淨的線，等一段小腸灌滿了，就飛快地遞過去：“小姨，線來了！虎子奶奶，這樣紮對不對？”虎子媽接過線，手把手教小雅係活結：“咱們係個活結，煮的時候好解開，你看，這樣一拉就鬆了，是不是很簡單？”小雅學得認真，點點頭：“學會了！以後我也能幫著灌血腸了！”
灌好的血腸一節節地掛在院子裡的繩子上，像一串串紅色的燈籠，格外喜慶。林母檢查了一遍，滿意地說：“不錯不錯，灌得正好，煮出來肯定好吃。”小雅看著掛著的血腸，咽了咽口水：“娘，我想吃血腸，煮好了能不能先給我吃一小塊？”林二姐走過來，捏了捏她的臉蛋：“小饞貓，等做好了殺豬菜，讓你吃個夠。”
另一邊，林逍和虎子正在分割豬肉。林父拿著刀，按照不同的部位把豬肉切成塊，五花肉用來做紅燒肉和殺豬菜，裡脊肉用來炒肉絲，排骨用來燉湯，豬頭和豬蹄則用來鹵。“這野豬肉的五花肉真厚實，做殺豬菜最合適不過了。”林逍拿起一塊五花肉，掂量了掂量，“虎子，這塊肉給你家，鄭雲剛出月子，多吃點肉補補。”虎子笑著接過：“那我就不客氣了，正好給鄭雲燉點排骨湯。”
鄭雲抱著俊生，站在旁邊看著，時不時和林母聊幾句。俊生似乎對院子裡的聲音很感興趣，小腦袋轉來轉去，看到掛著的血腸，還伸出小手想去抓。鄭雲笑著說：“這孩子，才這麼小就知道看熱鬨了。等明年殺年豬，就能跟著姐姐一起吃血腸了。”林母笑著說：“是啊，俊生長得快，明年就能滿地跑了。”
中午時分，廚房裡已經忙活開了。虎子媽掌勺做殺豬菜，林母和沈歌打下手，曉梅幫忙燒火，小雅則在旁邊幫忙遞調料。虎子媽先把五花肉切成大塊，放進鍋裡焯水，撇去血沫後撈出來切成薄片。“殺豬菜的關鍵在炒肉，要把肉裡的油脂炒出來，這樣才不膩。”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肉片倒進燒熱的鍋裡，翻炒起來。等肉片炒得微黃，加入薑片、蔥段和八角炒香，再放進切好的酸菜翻炒，酸香瞬間飄滿廚房。小雅踮著腳看：“虎子奶奶，好香啊！什麼時候能吃呀？”虎子媽笑著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小饞貓，再等會兒，放進下水燜煮半小時，味道才夠濃。”
“小雅，幫小姨把鹽遞過來。”曉梅喊道。小雅連忙拿起鹽罐，踮著腳遞給曉梅：“小姨，鹽來了！要不要加點辣椒？我喜歡吃辣的。”曉梅笑著說：“等會兒給你單獨留一碗，加點辣椒。”林母在旁邊說：“殺豬菜要的就是酸菜的酸和五花肉的香，不用加太多調料，這樣才夠味。”
另一邊，虎子正在烤豬肉串。他把裡脊肉切成小塊，用簽子串起來，撒上鹽、花椒麵和辣椒粉，放在炭火上烤。小雅圍著他轉圈圈：“虎子舅舅，快烤好了嗎？我要吃一串！”虎子媽端著一碗調好的蘸料過來，拍了下虎子的手：“彆烤太焦了，小雅吃不了辣，給她留幾串不撒辣椒的。”虎子連忙應著，挑了幾串沒撒辣椒的放在一邊：“知道了娘，給小雅留的這幾串烤得嫩點。”很快，肉香就飄了出來，虎子先拿了一串遞給小雅：“嘗嘗，剛烤好的。”
最讓人期待的還是血腸，林母把灌好的血腸放進鍋裡，用小火慢慢煮。煮血腸也是個技術活，火不能太大，不然血腸容易破。煮到血腸浮起來，用筷子紮一下，沒有血水冒出來，就熟了。林母把煮好的血腸撈出來，切成薄片，裝盤上桌，鮮紅的血腸透著光澤，看起來就很有食欲。
“開飯嘍！”隨著虎子媽的一聲喊，院子裡的桌子很快就擺滿了菜。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殺豬菜放在桌子中央，是虎子媽親手做的，裡麵的五花肉片肥而不膩，酸菜吸足了肉香，下水鮮嫩可口；一盤烤豬肉串金黃誘人，分了辣和不辣兩種；一盤切好的血腸鮮紅透亮，是虎子媽指導著灌的，旁邊放著她調的蒜醬，蘸著吃格外香；還有一盤炒野山菜，清爽解膩。桌子上還擺著林母和虎子媽一起蒸的白麵饅頭和粘豆包，滿滿一桌子菜，看得人胃口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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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親們陸續落座，林逍給大家倒上自家釀的米酒。“今天殺年豬，大家敞開吃，敞開喝！”林逍舉起酒杯，“感謝大夥兒今天過來幫忙，這杯酒我敬大家！”鄉親們紛紛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張叔咂咂嘴說：“這野豬肉就是不一樣，比家豬肉香多了，這殺豬菜，我能吃三大碗！”
小雅早就等不及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血腸，蘸了點蒜醬放進嘴裡，鮮美的味道讓她眼睛都亮了：“好吃！太好吃了！娘，你也吃一塊。”林二姐笑著夾了一塊血腸，放進嘴裡：“確實好吃，比去年的還香。”曉梅給小雅夾了一塊五花肉：“多吃點肉，長得高。”
虎子抱著俊生，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手裡拿著一塊饅頭，蘸了點肉湯，喂給俊生吃。俊生似乎很喜歡肉湯的味道，小嘴張得圓圓的，吃得津津有味。虎子媽坐在旁邊，給俊生擦了擦嘴角的湯汁：“慢著點喂，彆噎著。你看這孩子，跟你小時候一樣，就愛吃肉香。”鄭雲在旁邊笑著說：“娘說得對，虎子小的時候，每次殺年豬都要抱著豬腿啃。”虎子撓撓頭笑了：“那時候哪有現在條件好，一年就盼著殺年豬吃頓肉。現在咱們俊生福氣好，想吃啥有啥。”小雅也湊過來說：“虎子舅舅，我幫你喂小弟弟吧，我很輕的。”
酒過三巡，院子裡的氣氛越來越熱鬨。男人們一邊喝酒，一邊聊著今年的收成和明年的打算。張叔說：“今年跟著林逍搞養殖，收入比去年翻了一倍，明年我打算再擴大養殖規模，多養幾頭豬。”李嬸說：“我家今年種的酸菜賣得不錯，明年打算多種點，給林逍家供應酸菜做殺豬菜。”
女人們則圍在一起，聊著家常和帶娃的經驗。虎子媽給鄭雲夾了塊豬肝：“這豬肝補血，你剛出月子，多吃點。曉梅也多吃點，今天忙前忙後累壞了。”又給小雅夾了塊血腸：“咱們小雅今天也立功了，遞線遞得好，血腸才能灌得這麼整齊。”鄭雲連忙道謝：“謝謝娘，您也吃。曉梅這孩子真能乾，以後誰娶了她可有福氣了。”曉梅臉一紅，低下頭說：“嫂子彆取笑我了，都是虎子奶奶教得好。”
小雅吃完一碗殺豬菜，拉著曉梅的手說：“小姨，咱們去看剩下的豬肉吧，我想看看舅舅把肉都藏在哪裡了。”曉梅笑著點點頭，帶著小雅走進儲藏室。儲藏室裡，豬肉被分成一塊塊的，用報紙包好，放在鋪著稻草的缸裡，上麵蓋著厚厚的棉被，這樣能保存很長時間。“這些肉夠咱們吃整個冬天了，還能給鄉親們分點。”曉梅指著豬肉說。小雅點點頭：“我要把最大的一塊肉留給爺爺，爺爺最喜歡吃紅燒肉了。”
回到院子裡，虎子正在給大家表演掰手腕。他和張叔坐在桌子兩邊，雙手握在一起，兩人都憋足了勁，臉漲得通紅。鄉親們圍在旁邊加油助威，小雅也跟著喊：“虎子叔加油！虎子叔加油！”最終，虎子憑借著過人的力氣，贏了張叔。大家都鼓掌叫好，虎子得意地舉起手：“還是我力氣大吧！”
下午的時候，林逍和虎子開始給鄉親們分豬肉。虎子媽在旁邊幫忙稱重、分裝，還不忘叮囑：“張叔，這排骨燉的時候加點蘿卜，解膩還鮮；李嬸，這塊五花肉做紅燒肉最好，我教你怎麼燉……”每家都分了一塊五花肉和一些下水，張叔分到一塊排骨，高興地說：“有虎子媽指導，今晚的排骨湯肯定好喝！”李嬸分到一塊裡脊肉，說要給孫子炒肉絲吃。林逍還給虎子家多分了一塊豬蹄，虎子媽笑著說：“給鄭雲燉著吃，補補身子，帶娃辛苦。”
夕陽西下，鄉親們陸續散去，每個人都提著分到的豬肉，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容。院子裡漸漸安靜下來，林母和沈歌收拾著碗筷，曉梅幫著打掃院子，小雅則趴在桌子上，看著剩下的血腸，還想再吃一塊。林二姐笑著說：“小饞貓，明天再給你做，今天吃太多了會積食。”
林逍和虎子坐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喝著剩下的米酒。虎子說：“今年這年豬殺得真痛快，野豬肉就是香。明年咱們再抓幾頭小野豬，養大了殺年豬。”林逍點點頭：“好啊，明年咱們擴大養殖規模，不僅養豬，還要養更多的環頸雉和鬆雞，讓鄉親們的收入再翻一倍。”
鄭雲抱著俊生，走過來坐在虎子身邊。俊生已經睡著了，小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容。鄭雲說：“今天真是熱鬨，好久沒這麼開心了。看著孩子們吃得開心，咱們再累也值了。”林逍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充滿了溫暖。殺年豬不僅是為了過年有肉吃，更是為了讓鄉親們聚在一起，熱鬨熱鬨，感受濃濃的年節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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