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臘月,北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割得人生疼。紅旗農場徹底進入了貓冬模式,地裡的活計早就停了,鄉親們大多窩在家裡縫補衣裳、收拾年貨,隻有養殖場那邊還天天冒著炊煙,時不時傳來幾聲麅子的低鳴和環頸雉的啼叫。
這天清晨,林逍剛把野兔養殖區的食槽添滿,就見王小寶頂著一頭霜花跑了過來:“逍哥,縣城的老張來了!開車到村口了,說有急事找你,還帶了兩壇好酒!”林逍心裡一動,臘月正是城裡飯店生意最紅火的時候,老張這時候來,八成是來采購的。
果然,剛走到村口,就看到老張那輛半舊的吉普車停在雪地裡,車鬥裡蓋著厚厚的棉被。老張裹著件軍大衣,正跺著腳搓手,看到林逍過來,連忙迎上去:“林逍兄弟,可算找著你了!這天氣冷得邪乎,城裡飯店的生意卻火得發燙,我那店天天客滿,野兔麅子都賣斷貨了,得從你這兒補點貨!”
林逍把老張讓進家裡,沈歌連忙燒了壺熱茶,林母則端出剛炒的瓜子。老張喝了口熱茶,搓了搓凍紅的臉,從懷裡掏出個皺巴巴的本子:“兄弟,我算過了,年前這一個月,至少得要三百隻野兔,十頭麅子。你這兒有貨沒?要是不夠,我再去彆處湊湊。”
“三百隻野兔沒問題,麅子十頭也夠。”林逍不假思索地回答。野兔養殖區采用半野生放養,下半年出欄了一千八百多隻,除了之前給老張送的和自家吃的,還剩一千三百隻;這是和農場合作的項目,鄉親們入股幫忙打理,收益要按比例分。麅子養殖場裡更興旺,大大小小加起來有七十多頭,都是這兩年陸續抓的幼崽和繁殖的,現在選十頭成年公麅子賣,完全不影響種群繁殖。
老張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這兒有貨!今年行情漲了,我給你提提價,野兔十五塊錢一隻,麅子三百五一頭,怎麼樣?這價格比鎮上高出三成,絕對公道!”林逍點點頭,這個價格確實誠意十足,老張做生意向來實在。老張見狀,又嘿嘿一笑:“兄弟,除了野兔和麅子,你這兒的環頸雉能不能也賣我點?城裡的乾部就好這口,說比家雞鮮十倍,給多少錢都願意買。”
提到環頸雉,林逍皺了皺眉:“老張,不是我不想賣,實在是環頸雉數量太少了。第一批孵化的雛鳥剛長到半大,加上之前的種鳥,大大小小加起來才一百多隻,還沒形成規模。等開春再繁殖一批,數量翻番了,我再給你留著,到時候隨便你挑。”
老張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還想再勸勸,就見王小寶拿著環頸雉的養殖記錄走進來:“逍哥,這是這個月的環頸雉生長記錄,幼鳥存活率90,種鳥又有三隻開始下蛋了。”林逍把記錄遞給老張:“你看,現在正是擴繁的關鍵時候,賣了太可惜。這樣吧,我給你拿五隻鬆雞,都是剛撿的野鬆雞,肉質比環頸雉還嫩,給你算二十五塊錢一隻,怎麼樣?”
老張接過記錄看了看,見上麵的生長數據記得清清楚楚,知道林逍說的是實話,隻好點點頭:“行吧,鬆雞也成,正好給老主顧換換口味。對了,鬆雞二十五一隻,那要是我實在想要環頸雉,給你五十一隻行不行?就買十隻,嘗嘗鮮就行。”
林逍沉吟了片刻,轉頭對王小寶說:“去抓三隻成年公環頸雉,兩隻半大的母雉,都要健康的,彆抓種鳥。”王小寶應聲而去,老張連忙掏出錢袋:“環頸雉五十一隻,五隻就是二百五;鬆雞二十五一隻,五隻一百二十五,加上三百隻野兔四千五,十頭麅子三千五,總共是……我算算,四千五加三千五是八千,加二百五是八千二百五,加一百二十五是八千三百七十五!”
“老張,咱們這關係,零頭就抹了,給八千三就行。”林逍笑著說。老張卻擺擺手:“不行不行,親兄弟明算賬,該給多少就給多少,我再給你加二十五,湊個八千三百整!就當是給小雅買糖吃的!”說著,從錢袋裡數出八十二張十元麵值的“大團結”,又數了八張五角的毛票,一起塞進林逍手裡——1982年的市麵上,十元麵值的大團結就是最大麵額的現金了。
收了錢,林逍喊上虎子、王小寶和幾個入股的鄉親,帶著老張去養殖場抓獵物。先到野兔養殖區,這裡的野兔都長得肥碩健壯,看到人過來,紛紛竄進灌木叢裡。入股的鄉親們熟門熟路地拿著特製的捕兔網散開,虎子和王小寶在一旁幫忙驅趕:“逍哥,咱們用網抓,彆傷著兔子,老張要的是活兔,好運輸。”
林逍點點頭,指揮著兩人把野兔往鐵絲網的角落趕。這裡的野兔雖然是半野生放養,但平時經常見人,警惕性不算太高,不一會兒就有十幾隻野兔被趕到了角落。王小寶眼疾手快,撒出捕兔網,一下子就網住了五隻。“老張,你看看這兔子,每隻都有三四斤重,肉質絕對好!”林逍拎起一隻兔子,給老張看。
老張摸了摸兔子的皮毛,手感厚實順滑,滿意地點點頭:“不錯不錯,就這個標準!我讓司機把籠子搬過來,咱們直接裝籠。”吉普車的車鬥裡裝著十幾個鐵絲籠,每個籠子能裝十隻兔子。三人分工合作,林逍和虎子驅趕,王小寶撒網,老張和司機負責裝籠,不到兩個時辰,三百隻野兔就都裝好了,籠子外麵蓋著棉被,防止兔子受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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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野兔,一行人往麅子養殖場走去。剛靠近養殖場,就聽到裡麵傳來麅子的叫聲。負責值守的老陳正蹲在棚外添炭火,看到林逍等人,連忙打開柵欄門:“林逍來了!麅子都在棚裡呢,早上剛喂過乾草,精神著呢!”
棚裡的麅子看到人進來,紛紛抬起頭,眼裡滿是好奇。這些麅子都是棕褐色的皮毛,體型健壯,頭頂的犄角剛長出雛形。林逍指著棚角的十頭麅子:“就抓這十頭,都是公麅子,已經成年了,肉質最嫩。”虎子和老陳拿起特製的套索,小心翼翼地靠近麅子——麅子性子烈,要是受驚了容易撞牆受傷。
老張則在一旁饒有興致地看著,突然,他的目光被棚子最裡麵的兩隻動物吸引了:“林逍兄弟,那兩隻是什麼?長得跟麅子不一樣啊,體型更大,角也更漂亮!”林逍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兩隻麋鹿正低著頭啃食乾草,它們的體型比麅子大一圈,毛色呈淺棕色,頭頂的犄角分叉更多,像樹枝一樣舒展。
“這是麋鹿,是去年老孟叔從山裡給我送來的,一對公母。”林逍笑著說。老孟叔是山裡的老獵戶,之前林逍幫他救過被困在陷阱裡的兒子,為了報恩,特意把這對罕見的麋鹿送給了他。這對麋鹿性子溫順,林逍專門給它們建了個寬敞的棚舍,還種了不少它們愛吃的嫩草。懂行的都知道,這種稀罕物一頭能賣兩千多,比十頭麅子還值錢。
老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快步走到棚舍邊,仔細打量著麋鹿:“乖乖,這可是寶貝啊!城裡的大飯店要是有這東西,一頭賣兩千多都有人搶!林逍兄弟,這對麋鹿賣不賣?我給你出高價,一對五千塊,怎麼樣?這可是頂得上十多頭麅子的價錢了!”
五千塊一對,這在當時可是筆天文數字,足夠蓋五間大瓦房還綽綽有餘。虎子和王小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入股的鄉親們也紛紛看向林逍,眼裡滿是震驚。林逍卻搖了搖頭:“老張,這麋鹿我不能賣。”老張愣了一下,以為林逍嫌價格低,連忙說:“價格好商量!六千塊一對,不能再高了,再多我就沒利潤了!”
“不是價格的問題。”林逍蹲下身,輕輕摸了摸母麋鹿的肚子,“你看,這隻母麋鹿懷孕了,差不多有兩個月了,要是現在賣了,運輸途中受了驚,很容易流產。而且這是老孟叔送我的,是情誼,不能用錢衡量。等明年母麋鹿生下小麋鹿,種群擴大了,要是你還想要,我再給你留著。”
老張順著林逍的手看去,果然看到母麋鹿的肚子微微隆起,走路的姿勢也比公麋鹿慢了些。他歎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唉,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寶貝,要是能拿到城裡,肯定能轟動!行吧,我也不為難你,母鹿懷孕確實不能動。那麅子趕緊裝籠吧,我還要趕回去給飯店送貨呢。”
抓麅子比抓野兔麻煩些,每頭麅子都要用繩子把四肢綁住,防止掙紮受傷,然後再裝進特製的木籠裡。林逍特意囑咐虎子:“綁鬆點,彆勒太緊,給籠子裡放些乾草和水,路上讓司機多停幾次,給麅子喂點水。”老張在一旁聽著,笑著說:“還是你細心,就衝你這態度,以後我的貨就都從你這兒進了!”
十頭麅子裝完籠,王小寶也把環頸雉和鬆雞抓來了。三隻成年公環頸雉羽毛鮮豔,脖子上的白色環紋像項鏈一樣漂亮;兩隻半大的母雉則羽毛呈淺褐色,顯得有些稚嫩。五隻鬆雞體型不大,但羽毛油亮,一看就很健壯。
“環頸雉五十一隻,五隻就是二百五;鬆雞二十五一隻,五隻就是一百二十五,總共三百七十五。”老張拿出錢,數給王小寶,“你點點,沒錯吧?”王小寶接過錢,數了兩遍,點點頭:“沒錯,張叔。”林逍又給老張裝了一袋自己曬的乾辣椒和花椒:“這是咱們農場自己種的,燉麅子的時候放一點,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