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長春帶著幾分涼意，人民大街上的自行車流已經漸漸密集，叮鈴鈴的車鈴聲與早點攤的吆喝聲交織在一起，勾勒出這座東北名城的市井活力。林逍提著剛買的油條、豆漿和糖餅，還額外帶了兩盒國營糕點鋪的芙蓉糕，站在東北師範大學女生宿舍樓下，看著朝陽把紅磚樓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沒過多久，曉梅就快步跑了出來，梳著整齊的麻花辮，身上還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的確良襯衫，臉上帶著未脫的青澀，眼神裡卻滿是對遊玩的期待。
“哥，等很久了吧？”曉梅跑到林逍麵前，鼻尖微微泛紅，顯然是急著出來沒顧上多穿衣服。
林逍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果然有些涼，便從隨身的真皮提包裡掏出一件嶄新的燈芯絨外套遞過去：“早給你備著了，城裡早晚涼，彆凍著。快吃吧，吃完咱們先去買小雅念叨的特產，再逛長影廠，下午還能去百貨大樓轉轉。”他的提包是去年去哈爾濱進貨時買的，真皮材質在當時頗為體麵，裡麵除了證件，還整齊疊著厚厚的一遝現金——家裡養殖場這兩年規模越做越大，加上跟供銷社的穩定合作，存款早已過了六萬，給妹妹花這點錢，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曉梅接過外套套上，柔軟的麵料讓她忍不住摩挲了兩下，拿起糖餅咬了一大口，甜糯的糖汁在嘴裡化開，她滿足地眯起眼睛：“哥，這糖餅真好吃，比家裡的玉米麵餅子甜多了。”
“喜歡就多吃，不夠一會兒再買。”林逍笑著給她遞過豆漿，又拆開芙蓉糕的包裝，“嘗嘗這個，城裡姑娘都愛吃的，你以後在學校也能常買。”他看著妹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裡隻有疼惜——不是舍不得，而是覺得妹妹以前在農場吃苦了，現在該好好補補，這點開銷對家裡來說，不過是養殖場兩天的收入。
兩人吃完早點，林逍沒考慮公交車或三蹦子，直接攔了輛出租車。1983年的長春出租車不多，大多是給機關單位或生意人用的，起步價就要五塊錢。曉梅隻好奇地打量著出租車，沒提價格的事——她知道哥哥現在有本事了，家裡條件好了，自然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精打細算。
“省時間，還能少走路，帶你舒舒服服逛。”林逍笑著拉她上車，對司機說，“先去長春電影製片廠，中午去重慶路的國營飯店，下午再去百貨大樓，麻煩師傅多跑幾趟，費用少不了你的。”他說話時語氣從容，絲毫沒有猶豫——對他來說，讓妹妹舒心比什麼都重要，家裡的存款足夠支撐這樣的開銷十幾次。
出租車平穩地駛離人民大街，朝著西南方向的長春電影製片廠而去。路上，曉梅扒著車窗，好奇地打量著沿途的風景。路邊的建築多是蘇式風格，紅磚牆配著尖頂，窗戶上裝著深色木框，偶爾能看到牆上刷著“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的紅色標語。路過一家國營商店時，曉梅指著櫥窗裡的收音機，眼睛亮晶晶的：“哥，你看那收音機，比家裡的半導體大多了，還能放唱片呢。”
“喜歡就買。”林逍當即對司機說，“師傅，麻煩停一下。”他拉著曉梅走進商店，直接找到售貨員，指著那台紅色外殼的收音機：“同誌，這個多少錢？”
“一百二十八塊。”售貨員熱情地介紹，“這是上海產的新款，能收音還能放黑膠唱片，質量特彆好。”
林逍沒等曉梅說話，直接掏出錢數了一百三十塊遞給售貨員：“麻煩包好，我們還要帶走。”他知道妹妹喜歡，家裡這條件也完全負擔得起，沒必要讓她多琢磨。曉梅看著被包裝好的收音機，心裡滿是歡喜，隻乖乖接過，小聲說了句：“謝謝哥。”
售貨員麻利地包裝好收音機，林逍順手遞給曉梅：“提著吧，回頭讓司機放後備箱，不沉。”
大約半小時後，出租車停在了長春電影製片廠門口。1983年的長影廠還是以生產為主，大門是兩扇鐵柵欄門，門楣上掛著“長春電影製片廠”七個黑色大字，旁邊立著一塊牌子，寫著“遊客止步，憑介紹信入內”。林逍早有準備，從提包裡掏出提前在省招待所開的介紹信——他特意托了朋友，開的是“考察學習”的介紹信，比普通招待所的管用多了，就是想讓曉梅能儘興逛逛。
門衛核對了介紹信，見林逍穿著體麵，說話也客氣，便笑著放行了：“進去吧，攝影棚能看看，彆影響工作人員就行。”
走進長影廠，一股淡淡的膠片味撲麵而來。廠區裡很安靜，道路兩旁種著高大的白楊樹，葉子已經開始泛黃，隨風沙沙作響。幾棟紅磚樓房整齊排列，牆上爬著綠色的藤蔓，偶爾能看到穿著藍色工裝的工作人員匆匆走過，手裡拿著劇本或膠片盒。曉梅緊緊跟在林逍身後，懷裡抱著收音機的包裝盒，眼睛裡滿是好奇，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角落。
“哥，你看那棟樓，是不是拍電影的地方？”曉梅指著一棟掛著“攝影棚”牌子的建築，小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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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逍點點頭，拉著她走到窗邊，透過玻璃往裡看。裡麵擺放著各種道具，有古代的桌椅板凳，還有抗戰時期的步槍和軍裝，幾位工作人員正在整理道具，嘴裡說著專業的術語。“這裡就是拍電影的攝影棚，咱們看的那些電影，很多場景都是在這裡搭出來的。”林逍輕聲解釋道，見曉梅看得入神，又補充道，“要是喜歡，以後哥托人找關係，讓你進棚裡看看，還能跟演員合個影。”他有這個底氣，現在養殖場的生意覆蓋了周邊幾個市縣，跟不少機關單位都有往來，這點小事不難辦到。
在長影廠逛了一個多小時，兩人又坐上出租車，前往偽滿皇宮博物院。路上，曉梅靠在座椅上，時不時摸一下身邊的收音機，心裡甜滋滋的。林逍看著她開心的樣子，也跟著高興——家裡的錢就是用來改善生活、讓家人開心的，妹妹能這麼喜歡，這錢花得值。
偽滿皇宮位於長春市寬城區，是清朝末代皇帝溥儀充當偽滿洲國皇帝時的宮殿，1983年時已經作為博物館對外開放。走進大門，一股壓抑的氣息撲麵而來。這裡的建築風格中西合璧，既有中式的宮殿樓閣，又有西式的洋房，卻處處透著破敗和荒涼。庭院裡的石板路坑坑窪窪，兩旁的樹木枝葉稀疏，牆角還長著雜草。曉梅原本興奮的心情漸漸沉靜下來，她看著那些落滿灰塵的家具、溥儀曾經用過的辦公用品，還有牆上掛著的曆史照片，心裡五味雜陳。
“哥，這裡以前真的是皇帝住的地方嗎？”曉梅指著一棟破敗的洋房，小聲問道。
林逍點點頭，臉色也嚴肅起來：“是啊，不過這是傀儡皇帝的宮殿，當時的中國正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老百姓受苦受難，而這裡卻過著奢靡的生活。”他指著牆上的曆史照片，給曉梅講解偽滿洲國的曆史，講日本侵略者的暴行，講老百姓的抗爭。末了，他補充道，“所以哥現在拚命做生意，不光是為了咱們家過好日子，也是想讓國家越來越強，以後再也不受人欺負。咱們家現在有錢了，也是托了國家發展的福。”
曉梅認真地聽著，眼眶漸漸紅了。她攥緊拳頭，堅定地說道：“哥，我一定好好讀書，將來為國家做貢獻，不辜負你和家人的期望。”
從偽滿皇宮出來，已經快中午了。林逍帶著曉梅來到重慶路最有名的國營飯店，直接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單點了菜：“鍋包肉、溜肉段、紅燒鯉魚、地三鮮，再來一份銀耳羹，不夠咱們再點。”服務員見他點的都是硬菜，還特意問了句：“同誌，就兩位嗎？這些菜可能吃不完。”
“沒事，吃不完打包，我妹妹正長身體，得吃好點。”林逍笑著說，又給曉梅倒了杯茶水，“在學校想吃什麼就點，彆委屈自己，哥每個月給你寄五十塊生活費，不夠直接跟我說，哥再給你補。”五十塊錢在1983年的大學生裡算是相當寬裕的了，足夠曉梅吃得好、用得好，而這對林逍來說，不過是養殖場一天淨利潤的零頭。
吃飯時，曉梅還在想著剛才聽到的曆史，有些悶悶不樂。林逍看出了她的心思，便給她夾了一塊紅燒鯉魚：“彆想太多了，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咱們現在好好過日子，就是對那些先烈最好的告慰。來，嘗嘗這個魚，這家店的招牌菜。”
曉梅接過魚，放進嘴裡，鮮美的味道在舌尖化開，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哥，你也吃。”她給林逍夾了一塊鍋包肉，笑著說，“這長春的菜真好吃。”
吃完飯，兩人來到旁邊的東北特產商店。林逍直接對售貨員說：“人參糖、鬆子糕各來五斤，人參茶拿十盒，黑木耳、蘑菇各來十斤，都幫我打包好，家裡親戚朋友都要分一分。”
曉梅在一旁看著，眼裡滿是歡喜，知道哥哥是想著家裡人，也不插話——她現在明白，哥哥有能力讓家裡人都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像以前那樣省著花。售貨員麻利地打包，算下來一共一百二十八塊錢，林逍隨手掏出錢遞給售貨員，又補充道：“麻煩用結實的網兜裝，回頭讓出租車司機幫忙搬一下。”他心裡盤算著，這些特產也就夠家裡吃一陣，等過兩個月，他再給妹妹寄點過來。
從商店出來，兩人又逛了百貨大樓。林逍直接拉著曉梅來到文具專櫃，拿起一支上海產的英雄金筆：“這個好，書寫流暢，你學習用得上。”又拿起一個真皮筆記本，“這個跟你哥的提包一個材質，耐用。”接著又挑了幾本工具書、一套精裝版的《紅樓夢》，轉身又到服裝區，拿起一件純羊毛的毛衣和一條圍巾：“這毛衣質量好，保暖，配著圍巾，冬天在學校就不冷了。”
曉梅笑著接過，乖乖地抱在懷裡，知道哥哥是疼她，也不推辭——她清楚家裡現在有六七萬存款，這些東西的錢對哥哥來說根本不算什麼。結賬時，一共花了兩百三十八塊錢，林逍付得乾脆利落，連價都沒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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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到下午四點多，兩人提著滿滿的特產和新買的東西，坐著出租車回到了東北師範大學。林逍讓司機幫忙把東西搬到女生宿舍樓下，看著曉梅和室友們一起把東西搬上樓，心裡既欣慰又不舍。過了一會兒，曉梅空著手跑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哥，室友們都羨慕我，說我有個好哥哥。”
林逍笑了笑，拉著她在宿舍樓下的長椅上坐下。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校園裡的白楊樹隨風搖曳，傳來沙沙的聲響。林逍從提包裡掏出一個信封，直接塞進曉梅手裡：“這裡麵有五百塊錢，你拿著當生活費。”
曉梅捏著厚厚的信封，心裡暖暖的，抬頭看著林逍，認真地點點頭：“謝謝哥，我知道了。”她不再推辭，明白哥哥是真心想讓她在學校過得舒心，家裡的條件也確實允許，沒必要辜負哥哥的心意。
“這錢你隨便花，食堂的飯菜不合口味就去外麵吃，想買什麼就買，彆委屈自己。”林逍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溫和卻堅定，“家裡現在不缺錢，養殖場的生意越來越好，你哥手裡存款六七萬呢，這些錢不算什麼，不夠你再跟哥說，哥再給你寄。”
曉梅用力點點頭，眼眶有點紅：“哥，我一定好好讀書，不辜負你的期望。”
“哥相信你。”林逍幫她擦了擦眼角，“在學校要照顧好自己，有什麼困難就跟老師說，或者給哥打電話、寫信，哥馬上就來。”他頓了頓，又說道，“等放寒假，哥開車來接你回家，到時候帶你去哈爾濱逛逛，給你買件皮大衣，再給你買輛自行車，上學也方便。”
曉梅用力點點頭，淚水模糊了視線：“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路上開車小心點。”
“放心吧，哥心裡有數。”林逍站起身，“天黑了，你快回宿舍吧，室友們該擔心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不用來送我。”
曉梅站起身，緊緊抱住林逍：“哥，到家裡給我報個平安。”
“好。”林逍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看著她走進宿舍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道裡，才轉身離開。
林逍回到省招待所，房間是提前訂好的單間，條件比普通招待所好得多。他躺在床上，想起今天和曉梅一起逛長影廠、偽滿皇宮，一起買東西的場景，心裡滿是欣慰——妹妹開心，他就滿足了。家裡的存款越來越多，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讓家人都過上好日子，讓妹妹能安心讀書，將來有個好前程。
第二天一早，林逍沒有叫醒曉梅，獨自一人提著行李，坐上了返回佳木斯的火車。火車緩緩開動，長春的身影漸漸遠去，林逍趴在車窗上，心裡默念著：曉梅，好好學習，哥等你放假回家。
而此時的東北師範大學，曉梅已經起床，她打開信封，看著厚厚的五百塊錢，又摸了摸桌上的英雄金筆和收音機，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好好學習，不辜負哥哥和家人的期望，將來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回報哥哥的愛，回報家人的養育之恩。
長春的陽光依舊明媚，校園裡的白楊樹迎風搖曳，曉梅的大學生活，在哥哥的寵愛和家人的牽掛中，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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