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的轟鳴聲碾過鐵軌，帶著一身風塵駛向縣城車站。林逍靠在車窗邊，指尖摩挲著口袋裡的信紙——那是出發前曉梅塞給他的，字跡娟秀，字裡行間滿是對家人的牽掛，還有對大學校園的新奇描述：“哥，宿舍的室友都很好，李娟姐教我疊軍被，王芳姐幫我補筆記，食堂的玉米粥很稠，就是沒有家裡的貼餅子香……”林逍反複讀了幾遍，嘴角忍不住上揚，心裡的牽掛也被這稚嫩的文字熨帖得溫熱。
火車一路向北，窗外的風景從長春的蘇式建築群，漸漸換成了東北平原的遼闊田野。金黃的稻田正待收割，沉甸甸的稻穗壓彎了稻稈，遠處的村莊炊煙嫋嫋，偶爾能看到幾隻牛羊在田埂上悠閒踱步，空氣中彌漫著成熟穀物的清香。林逍想起曉梅在信裡說，第一次看到長春的百貨大樓時，眼睛都看直了，他忍不住失笑——妹妹還是個沒見過太多世麵的小姑娘，卻憑著一股韌勁考上了東北師大，這份驕傲，足夠讓他炫耀一輩子。
他腳下堆著幾個鼓鼓囊囊的網兜，裡麵裝滿了給家裡人帶的禮物。給小雅的五斤人參糖和三斤鬆子糕被細心地用油紙包著，防止受潮；給虎子夫婦的是兩盒人參茶和一塊上海產的的確良布料，虎子媳婦身子弱，的確良透氣舒服，正適合做衣裳；給爹娘的是兩件純羊毛的毛衣，還有長春老字號的醬肉和熏雞；沈歌懷著孕，他特意買了一斤上好的西洋參和兩罐蜂王漿，都是托招待所的朋友從國營藥店淘來的緊俏貨。最底下壓著一疊厚厚的資料，是他特意在長春圖書館複印的藥材種植技術手冊，還有幾份不同品種藥材的生長習性介紹，封皮上寫著“黃芪、黨參、板藍根”幾個大字，這是他未來規劃的核心，也是讓紅旗農場富起來的底氣。
火車顛簸了近六個小時，終於在傍晚時分抵達縣城車站。林逍提著網兜，快步走出站台，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遠處的長江750摩托車——虎子正坐在車上抽煙，穿著一件藍色工裝，臉上帶著憨厚的笑容，看到林逍，立刻掐了煙迎上來：“逍哥，可算等到你了！曉梅妹子安頓好了？”
“都妥當了，手續都辦齊了，室友也挺好。”林逍把網兜遞給他一部分，兩人一起往摩托車側鬥裡放，“家裡怎麼樣？沈歌還好嗎？”
“都挺好的！沈歌姐身子利索著呢，就是念叨你和曉梅妹子，爹娘也天天盼著你回來。”虎子發動摩托車，“突突突”的引擎聲打破了傍晚的寧靜，“對了，湯圓和雪團這兩天總往村口跑，像是知道你要回來似的，天天守著路望。”
林逍心裡一暖。湯圓是一隻矯健的大貓，性子黏人得很；雪團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成了家裡的“吉祥物”；還有三隻半大的獵狗，如今已經能跟著巡場了。它們早已成了家裡不可或缺的一員。
長江750在鄉間土路上行駛，晚風帶著泥土的清香和稻穗的氣息撲麵而來。九月中旬的東北，秋意漸濃，路邊的楊樹葉子開始泛黃，偶爾有幾片落葉隨風飄落，鋪在路麵上。路過村口的老槐樹時，林逍果然看到了幾個小小的身影——湯圓蹲在槐樹下，尾巴輕輕搖晃，看到摩托車，立刻“喵嗚”一聲躥了過來；雪團跟在後麵，雪白的皮毛在暮色中格外顯眼，跑起來像一團滾動的雪球；三隻獵狗也搖著尾巴圍了上來，對著林逍低聲嗚咽，親昵地蹭著他的褲腿。
“瞧瞧，我說吧，它們都想你了。”虎子笑著停下車。
林逍跳下車，彎腰摸了摸湯圓的頭，湯圓順勢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嚨裡發出滿足的呼嚕聲；雪團則乖巧地臥在他腳邊，用腦袋蹭他的腳踝；獵狗們圍著他轉來轉去，時不時舔一下他的手。“餓壞了吧？回家給你們帶了好吃的。”林逍笑著說，心裡滿是踏實感。
摩托車剛開到家門口，就看到爹娘和沈歌站在院門口張望。林逍快步走過去，扶住老娘：“娘，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娘拉著他的手，上下打量著，眼眶有些泛紅，“瘦沒瘦？在長春吃不好吧？”
“娘，我吃得好睡得好，胖了不少呢。”林逍笑著拿出給爹娘的毛衣，“快試試，我給你和爹買的羊毛衫，長春的老師傅織的，等天冷了正好穿。”
老爹接過毛衣，不善言辭的臉上露出笑容，伸手摸了摸麵料：“花這錢乾啥，家裡有棉襖呢。”嘴上這麼說，手裡卻舍不得放下，連忙套在身上，大小正合適。
沈歌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走過來幫林逍拿網兜：“哥，曉梅妹子怎麼樣？在學校還習慣嗎？”
“挺習慣的，宿舍條件不錯，老師同學也都挺好。”林逍拿出給她的西洋參和蜂王漿，“這是給你買的，西洋參補氣，蜂王漿有營養，每天吃一點，對大人孩子都好。”
“讓你破費了，哥。”沈歌接過東西，心裡暖暖的。她知道林逍疼她，就像疼親妹妹一樣，自從她懷了孕，林逍更是處處惦記著，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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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進院子，小雅聽到動靜，從屋裡跑了出來，紮著兩個小辮子，臉上帶著雀躍的笑容：“舅舅！你回來啦！我的人參糖呢？”
“少不了你的。”林逍笑著從網兜裡掏出油紙包，遞給小雅，“五斤人參糖，三斤鬆子糕，都是你念叨的。”
小雅接過油紙包，迫不及待地打開，拿起一顆人參糖放進嘴裡，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裡化開，她滿足地眯起眼睛：“太好吃了！舅舅，你真好！”她一邊吃，一邊把鬆子糕分給爹娘和沈歌，“爹娘，沈歌姐，你們也嘗嘗，這是舅舅從長春帶回來的，可甜了。”
湯圓和雪團跟著小雅進了屋，湯圓跳到桌子上，好奇地盯著油紙包，時不時用爪子扒一下；雪團則蹲在小雅腳邊，仰著腦袋，眼神裡滿是期待。小雅笑著拿起一顆鬆子糕，掰了一小塊遞給湯圓，湯圓叼著鬆子糕，跳到一旁慢慢啃了起來；她又給雪團遞了一塊，雪團小心翼翼地用舌頭舔了舔，覺得味道不錯，才慢慢嚼了起來。三隻獵狗被關在院子裡，時不時對著屋裡叫兩聲，聲音裡帶著羨慕。
“彆急，給你們也帶了好吃的。”林逍笑著走出屋，從網兜裡拿出一大塊醬肉，切成小塊，放在狗盆裡。三隻獵狗立刻圍了上來，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尾巴搖得像撥浪鼓。
晚飯格外豐盛，老娘殺了一隻雞，燉了一鍋雞湯，又炒了雞蛋、燉了土豆，還拌了一盤清爽的黃瓜，虎子夫婦也過來一起吃飯。林逍給大家講述了曉梅入學的經過，講了長春的長影廠和偽滿皇宮，講了曉梅和室友們相處的趣事。當說到給曉梅買了收音機和英雄金筆時，老娘忍不住念叨：“你這孩子，花那麼多錢乾啥，曉梅知道心疼就行。”
“娘，現在家裡不缺錢，曉梅在城裡上學，不能委屈了她。”林逍給沈歌盛了一碗雞湯，“我給她留了五百塊生活費，不夠再給她寄，讓她安心讀書就行。”
虎子喝了一口酒，說道：“逍哥說得對，曉梅妹子是咱們紅旗農場第一個大學生，可不能讓她在外麵受委屈。對了逍哥，養殖場這陣子都挺好的，家禽都長得壯實，我每天都按時喂料，沒出一點問題。”
“辛苦你了，虎子。”林逍點點頭，“等過陣子，我打算在地裡扣幾個大棚，種藍莓。我打聽了，藍莓在城裡賣得貴，而且咱們這兒的土壤和氣候都適合種，到時候收成了，能賺不少錢。”
“藍莓？那是什麼東西？”老爹好奇地問道。
“是一種水果，小小的，藍紫色的，味道酸甜，營養可豐富了，城裡的人都愛吃。”林逍解釋道，“我在長春的百貨大樓看到過，一斤要賣五塊多，比豬肉還貴。咱們種個幾棚，一年下來，收入肯定不少。”
“真能賺那麼多？”虎子眼睛一亮，“逍哥，那我跟你一起乾！我家裡還有兩畝地，閒著也是閒著，正好用來扣大棚。”
“不光是咱們，”林逍拿出那份藥材種植資料，“我還打算組織鄉親們在山上種藥材。去年咱們拿土壤去檢測，結果顯示特彆適合種黃芪、黨參這些，我在長春查了資料，這些藥材的市場需求大，老周那邊也能銷出去。到時候咱們統一提供種子和技術，收成了我統一收購，讓大家都能賺點錢。”
“這可是好事啊！”老爹激動地說道，“咱們紅旗農場窮了這麼多年，要是真能種藥材和藍莓致富，那可真是托了你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