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氣浪,以呂布為中心轟然炸開,吹得林淵的衣袍獵獵作響。
那股凝若實質的殺氣,像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從四麵八方刺向林淵的皮膚,試圖鑽進他的骨髓。躲在他身後的貂蟬,發出一聲被死死壓抑在喉嚨裡的驚呼,抓著他衣角的手,抖得如同風中殘葉。
呂布那砂鍋大的拳頭已經握緊,手臂上青筋虯結,宛如盤踞的蛟龍。他眼中的血絲根根綻開,整個人就像一尊即將噴發的火山,下一瞬就要將眼前這個膽敢觸怒他的螻蟻,連同他身後的絕色美人,一同焚為灰燼。
然而,就在呂布那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拳即將揮出的電光石火之間,林淵動了。
他沒有躲,也沒有格擋。
他做了一個讓呂布那沸騰的怒火都為之一滯的動作。
“噗通!”
一聲悶響,林淵雙膝一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這一跪,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更重要的是,他跪下的同時,雙手順勢向後一攬,將驚慌失措的貂蟬也帶得一個踉蹌,護在了自己的身前。這個姿態極其古怪,既像是他在向呂布跪地求饒,又像是一個忠誠的衛士,在用自己最後的卑微,守護著身後的珍寶。
呂布的拳頭,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那張因極致憤怒而扭曲的臉,浮現出一抹錯愕。
他預想過對方會跪地求饒,會屁滾尿流,甚至會狗急跳牆地反抗。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種決絕而又充滿表演意味的下跪。
“溫侯息怒!”
林淵的聲音,在這一片死寂中驟然響起。那聲音裡,沒有求饒的懦弱,反而充滿了悲憤與急切,仿佛一個即將揭露驚天黑幕的忠臣,正準備血濺五步。
“此事……此事與我無關,全是王司徒一手策劃的陰謀啊!”
這聲泣血般的控訴,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了呂布的心坎上。
陰謀?王司徒?
呂布那被怒火燒得有些混沌的腦子,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瞬間清醒了幾分。他眯起那雙虎目,殺氣未減,但拳頭卻緩緩放了下來。他倒要聽聽,這隻螻蟻,還能說出什麼花樣來。
林淵看準了呂布神情中那一閃而過的遲疑,心中大定。他知道,魚兒已經開始咬鉤了。
他沒有抬頭,依舊保持著跪姿,但聲音卻陡然拔高,字字句句,都像是從胸膛裡迸發出來的血淚控訴。
“溫侯明鑒!王司徒他……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將貂蟬姑娘許配給您啊!”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呂布耳邊炸響。
不是真心?
呂布的臉色,瞬間變得比鍋底還要黑。他最引以為傲的武勇,最看重的顏麵,在這一刻,仿佛被人狠狠地踩在了腳下。
林淵沒有給他細想的時間,語速極快地繼續說道:“王司徒此舉,名為獻美,實為拉攏人心!他早就暗中聯絡了太師麾下的數名西涼舊部,許諾隻要他們肯為其所用,便將貂蟬姑娘送出。今晚這場宴會,不過是他用來待價而沽的幌子!”
“他讓您來,隻是想用您的威名,抬高貂蟬姑娘的身價,好讓他賣出一個更高的價錢!”
這番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柄淬了毒的尖刀,精準無比地捅進了呂布心中最猜忌、最驕傲、也最脆弱的地方。
他呂布是什麼人?天下第一!他看上的女人,居然隻是一個被用來交易的籌碼?而他自己,竟成了那個抬高籌碼的冤大頭?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辱感,瞬間蓋過了剛才的占有欲。他甚至忘了去思考這番話的真偽,因為這番話,完美地解釋了今晚的一切不對勁。
為什麼王允遲遲不讓貂蟬出來?因為他在等,在比較,在選擇出價最高的那個!
為什麼自己心中會莫名地煩躁空虛?因為自己被當猴耍了!
林淵的表演還在繼續,他抬起頭,雙目赤紅,臉上寫滿了對王允的“不齒”和對呂布的“同情”。
“溫侯,您何等英雄人物,豈能受此等宵小之輩的蒙騙與羞辱!”
“所幸太師他老人家明察秋毫,早就看穿了王允的狼子野心!太師不忍溫侯您一片真心錯付,更不願看到貂蟬姑娘這等絕色佳人,淪為奸賊謀取私利的工具,這才特命小人……”
說到這裡,林淵的聲音頓了頓,他挺直了腰板,仿佛身上正背負著某種神聖的使命。
“……特命小人暗中行事,務必在王允的陰謀得逞之前,將貂蟬姑娘‘保護’起來,等候太師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