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下,風似乎都凝固了。
高覽和他身後的五千袁軍士卒,就那樣僵在原地,仰頭望著城樓上那片沉默的鋼鐵森林。數千張拉滿的強弓硬弩,像數千隻睜開的、毫無感情的眼睛,將他們死死鎖定。
沒有叫罵,沒有戰鼓,隻有一種被猛獸盯住後,從骨髓深處滲出的冰冷。
高覽喉結滾動,吞咽了一口唾沫。他戎馬半生,見過屍山血海,也曾與呂布那樣的魔神遙遙對陣,卻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令人窒息的壓力。那不是殺氣,而是一種更高級的東西——視萬物為芻狗的漠然。
他叫囂著要單挑,對方卻用整個關城的軍力來回應他一個人的挑釁。
這是何等的蔑視。
高覽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憤怒與恐懼在他胸中交織翻滾。他想下令衝鋒,用血肉去填平這段距離,可他看著自己身後那些士兵臉上浮現的驚惶,知道這道命令一旦下達,就是讓他們去送死。
就在這死寂的對峙中,城樓上傳來了“嘎吱”一聲悠長的響動。
不是箭矢離弦,而是那扇厚重的關門,正在緩緩開啟。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越開越大的門縫所吸引。門後,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獸之口。
袁紹的中軍大帳前,臨時搭起的高台上,袁紹的瞳孔微微收縮。他身旁的審配等人也是一臉錯愕。
“他要乾什麼?出城迎戰?”
“瘋了不成?僅憑關上那些兵力,出關就是找死!”
唯有田豐,扶著欄杆的手緊了緊,一言不發,隻是死死盯著那扇開啟的關門。
終於,關門完全洞開。
一騎銀馬,如一道流光,從那片深沉的黑暗中,不疾不徐地踱步而出。
馬上,是一員銀甲小將,手持一杆亮銀長槍,身後的白色披風,在穿過門洞的氣流中,輕輕拂動。
隻有一人,一馬。
整個戰場,數十萬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了那道孤零零的身影上。時間仿佛變慢了,能聽見的,隻有風聲,和那匹神駿白馬踏在土地上,富有節奏的蹄聲。
趙雲。
他出來了。
他沒有看城樓上的弓弩手,也沒有看關下那五千嚴陣以待的敵軍。他的目光,平靜地越過所有人,落在了遠處袁紹那麵巨大的帥旗之上。
那是一種徹底的無視。
“你……你竟敢出來!”高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驚怒交加地吼道。他感覺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趙雲終於將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那眼神平靜得像一汪深潭,沒有任何情緒。他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龍膽亮銀槍,輕輕向下一斜。
一個再簡單不過的起手式。
高覽卻覺得一股寒氣從頭頂灌到腳底。他怒吼一聲,像是要用聲音驅散心中的恐懼,雙腿猛地一夾馬腹,催動戰馬,揮舞著手中的長柄大斧,如同一頭發狂的蠻牛,朝著趙雲猛衝過去!
“殺!”
斧刃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劃出一道凶狠的弧線,直劈趙雲的頭顱。這一斧,凝聚了高覽畢生的勇力與此刻的全部怒火,勢要將眼前這個裝模作樣的小白臉,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袁軍陣中,爆發出零零落落的叫好聲。
然而,下一瞬,所有的聲音都卡在了喉嚨裡。
麵對那雷霆萬鈞的一斧,趙雲甚至沒有移動分毫。就在斧刃即將及頂的刹那,他動了。
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動的。
隻看到一道銀光,如蛟龍出水,後發而先至。
“鐺!”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金鐵交鳴,響徹戰場。
高覽隻覺得一股沛然莫禦的巨力從斧柄上傳來,震得他虎口崩裂,手臂發麻。他手中的大斧,竟被那杆看似輕靈的銀槍,輕描淡寫地格開。
槍尖沒有停頓,順著斧柄向上一滑,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點在了高覽的肩甲之上。
“哢嚓!”
精鋼打造的肩甲,應聲碎裂。
高覽慘叫一聲,整個人從飛馳的馬背上,向後倒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一招。
僅僅一招。
河北四庭柱之一的名將高覽,敗。
整個戰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袁紹高台上,酒杯從審配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他卻毫無察覺。袁紹那張雍容的臉,第一次顯露出一種名為“震驚”的表情,他猛地抓住了身旁的欄杆,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這……這怎麼可能?”
田豐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那口氣中,帶著無儘的苦澀與一絲果然如此的了然。
戰場上,趙雲沒有去看地上生死不知的高覽。他隻是調轉馬頭,目光掃過那五千已經徹底呆滯的袁軍士卒。
然後,他動了。
不是後退,而是前衝!
那匹名為“夜照玉獅子”的白馬,發出一聲清越的嘶鳴,四蹄翻飛,化作一道銀色的閃電,義無反顧地,一頭紮進了那五百人的軍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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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新野城外百裡,官道旁的林淵,正閉目凝神,與懷中的姻緣天書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