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道上閒聊的多是普通百姓,知道的內情有限。
林呈想找個能探到更多消息的地方,便拐進一家裝修雅致的高檔茶樓,點了一壺熱茶,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鄰桌坐著幾個讀書人,正圍著一張紙低聲議論,林呈湊過去客氣詢問,從他們手中借閱到了傳抄的檄文。
金國主薩爾詔告天下:我之祖父,未損雍邊一草寸土,雍無端起釁邊陲,害我祖父,此恨一也……欺淩實甚,情所難堪,因此七恨之故,是以征之。
所列七恨是:祖、父被殺之仇、背棄盟約之辱、拘殺使者之憤、阻擾婚約之欺、驅逐部眾之恨、遣使辱罵之恥、偏袒他族之壓。
字字泣血,滿紙委屈,儼然一副不得不興兵討公道的姿態。
林呈看完,心情沉重。
他早知道金人會向大雍開戰,可真到了這一天,還是忍不住揪心,這一戰下來,不知道要多少人家破人亡。
鄰桌一個書生突然拍桌,怒聲道:“區區蠻子,也敢欺我大雍!一口氣連下十城,真當我朝無人嗎?若我能為官,必上奏朝廷伐金,叫他們有來無回!”
另一個書生歎氣附和:“可恨你我空有報國之心,卻鬱鬱不得誌!朝堂上的諸公,怕是早嚇破了膽,哪還記得組織兵馬討伐?”
後麵的話多是互相吹捧、抱怨時運的空話。
林呈林呈聽得無趣,正欲起身離開,卻見一個衣著華貴、神情倨傲的男子走進茶樓。
掌櫃立馬從櫃台後跑出來,諂媚地躬身行禮:“黃公子,您來了!快請上雅間!”
林呈心念一動,待那男子上了二樓,也跟上去,要了黃公子隔壁的雅間。
看這人的派頭,定是本地有頭有臉的人物,說不定知道更多內情。
沒過多久,黃公子的雅間就來了幾個同伴,還叫了賣唱女。
女子唱起歡快的曲子,時不時跟席上的男人調笑,氣氛熱鬨得很。
兩首曲畢,幾人說起金人發檄文進攻邊關的事,語氣中卻滿是不在意,全當閒話笑談。
言談間透露的意思,金人一時打不過來,即便真打來了,大不了攜家南逃就是了。
一人笑道,“真要是打過來,咱們帶著家小往江南跑就是,金人總不可能打到江南去吧!”
其中一人道:“金人占城後,當地百姓大多不願為奴,紛紛棄了家業南逃。過不了多久,這裡就會有數十萬流民湧來,各位兄弟,還是早作打算!”
“當真?”語氣裡已經是帶了焦急。
其餘人也紛紛確認消息的真假。
因為他們都知道,數十萬的流民,可不像現在這樣零散的幾千幾萬流民好對付,若是幾十萬流民中間出現一個領頭人,那是可以直接帶人攻城搶劫的。
到時候,自己這些權貴,就是他們頭號目標。
“千真萬確,我家下人飛鴿傳書傳回的消息,百姓們不願意做金人的包衣奴才,都往南逃了。”
金人習慣將被俘的漢人當作“包衣阿哈”分配給貴族和將士,一旦成為金國貴族的奴才,不但要乾繁重的活,地位還極其低下,毫無人身自由,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中。
這麼一想,邊關的百姓南逃也在情理之中了。
在確認了大批流民即將南逃後,幾人都慌張了些。
其中一人道“實不相瞞,我家老爺子已決定全家離開,這幾日便動身去江南。”
黃公子提醒道:“要走就趕緊走,聽我父親說,為了防金人奸細混進來,明日午時起就要關閉城門,往後輕易不能進出!”
林呈在隔壁聽得心裡狂跳,心臟好像要跳出來一樣。
金人進攻,百姓南逃,這不就跟明朝末年差不多嗎?
金國人選擇這個時候開戰,真是選的好時機啊,這時候官府剛收繳了賦稅,沒來得及上交給朝廷,他們攻下城池,隻要洗劫了官府就能拿到金銀錢糧,比直接去百姓家一戶一戶的搶劫效率高多了。
而數十萬流民南下,更是會出現更多的亂象,到時候關卡可能都會被流民衝垮,朝廷若是安置不好,隻會更亂。
金國和大雍,前者的勝算更大,以後漢人都會成為金人的奴才!
越想心裡越亂,然後胸口傳來劇烈的疼痛,疼的他直接癱倒在地上。
有那麼一瞬,林呈都以為自己就要這麼死了。
他吸口氣放緩了呼吸,緩緩順著胸口,半晌後,才有力氣爬起來。
城門即將關閉,他必須儘快出城,城外的家人和族人還在等自己!
他快步下樓,結賬後往之前借住的破屋趕,一路上腳步不停,胸口仍舊有些悶悶的。
跌跌撞撞回到破屋,林呈推開門就喊:“快收拾東西!立刻出城,再晚就來不及了!”
“三叔,出什麼事了?”林世順等人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
“彆問了,路上再說!”林呈催促道。
一行人背起東西,挑起籮筐...快步往城門趕。
城門果然開了,卻隻開了一個小門,出城的人都要被仔細檢查,特彆是書籍、書信等紙質類的東西,都要拆開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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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呈他們買的都是尋常東西,很快就順利通過檢查,來到昨日隊伍駐紮的地方。
看著空空如也的地方,林呈一行人急了。
“人呢,都去哪裡了?”
“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這時,有兩人站在高坡上朝著林呈他們大喊“我們在這裡!”
是巡邏隊的人。
他們快速跑到林呈等人身邊道“出了些岔子,大家就去彆的地方等你們了!”
路上,兩人將官兵抓流民的事情說了。
林呈心中了然,這是抓流民去當炮灰呢。
回到大部隊後,林呈立馬讓人把所有人聚集起來,將金國人宣戰、即將有更多,數不清的流民南下的消息告訴了大家。
“真的打仗了?”
“也不知道南關村現在怎麼樣了!”
“幸好我們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