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星區,邊緣哨站“回音港”。這裡的空氣永遠帶著一股循環過濾係統的微澀和金屬疲勞的鏽味。不同於總部基地的井然有序,回音港更像一個巨大的、嘈雜的星際碼頭,擠滿了待修的艦船、臨時休整的傭兵、以及像雷恩這樣,帶著一身傷疤和疲憊,前來“淘金”或說……“撿破爛”的小隊指揮官。
雷恩·克羅爾把最後一點劣質合成咖啡灌進喉嚨,那味道讓他本就發緊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麵前攤開的數據板屏幕上,密密麻麻列著可用人員的名單和簡略檔案,旁邊是他自己用潦草筆跡寫下的需求和評估。結果令人沮喪。
他的小隊,“殘星”,剛在“鏽蝕星雲”的一次常規巡邏任務裡栽了個大跟頭。不是遭遇強敵,而是碰上了該死的、毫無征兆的“虛空靜默”現象。導航失靈,通訊中斷,引擎功率驟降。他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充滿放射性塵霾的星雲裡困了整整六個標準日。出來時,負責精密電子對抗的專家“靈語者”莎拉,因為過度透支精神力對抗靜默乾擾,意識海嚴重受損,現在還躺在醫療艙裡,歸期未定。擔任突擊手的瓦肯人兄弟之一,巴拉克,則在一次艙外緊急維修時,被靜默區邊緣突然活躍的能量亂流卷走,連個碎片都沒找到。
一下子少了兩個核心。小隊編製本就不滿,現在更是捉襟見肘。
雷恩需要補人。一個頂替莎拉的信息戰靈能感知位,一個頂替巴拉克的重火力突擊堅實前排位。要求不高,能跟上節奏,不掉鏈子就行。
但現實是,符合要求的人,要麼正在出高危任務,要麼就是各大主力戰團的寶貝疙瘩,根本不會流落到回音港這種“人才市場”。剩下在港區待命的,要麼是剛從訓練營出來的菜鳥他可沒時間當保姆),要麼是些……雷恩看著名單上幾個標注著“性格評估高風險”、“有嚴重違紀記錄”或“能力不穩定”的名字,重重地歎了口氣。
“頭兒,還沒找到合適的?”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副官兼醫療兵“老貓”莫裡斯端著兩杯熱氣騰騰但願是真咖啡)的飲料走過來,遞給他一杯。老貓年紀不小了,臉上總是帶著點看透世事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
雷恩接過杯子,沒喝,隻是用指尖摩挲著溫熱的杯壁。“媽的,能用的都在天上飄著。剩下的……”他搖了搖頭,沒再說下去。名單上那個號稱能“溝通低語”但三次任務把隊友逼瘋兩個的靈能者,還有那個力量狂暴卻動不動就敵我不分的改造人,他連試都不敢試。
“莎拉的位置尤其難找。”老貓在他對麵坐下,“好的靈能者或信息戰專家,都是戰略資源。咱們這種二線小隊,吸引力不夠啊。”他說的是實話,但聽著刺耳。
雷恩何嘗不知。“殘星”名字聽著悲壯,其實就是乾些巡邏、偵查、偶爾清剿小型虛空生物巢穴的活兒。高風險,低回報,名聲不顯。真正的精英,誰願意來?
他煩躁地劃拉著屏幕。看到一個剛更新檔案的,名叫“燼”的艾塔人,擅長能量武器精準打擊和快速機動。遠程火力倒是可以彌補一下,但突擊位的缺口還是沒解決。而且艾塔人普遍身體相對脆弱,需要額外保護。
“要不……申請從訓練營調兩個新人?”老貓試探著問。
“然後帶著他們去‘暗影回廊’送死?”雷恩瞪了他一眼。下一個任務區域標注著“高概率遭遇中級虛空掠食者及不穩定空間結構”,那地方,老兵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新人進去就是肉包子打狗。
兩人陷入沉默。回音港的廣播裡播放著艦船調度信息和模糊的尋人啟事,背景是各種引擎的轟鳴和金屬碰撞聲。一種無力感像冰冷的潮水,慢慢浸透雷恩的四肢百骸。他帶領“殘星”這麼多年,多少次險死還生,隊伍裡的人來來去去,他從未像現在這樣感到疲憊和……孤獨。找不到合適的人,不僅意味著任務風險激增,更意味著他可能無法把剩下的隊員,平平安安地帶回來。
他想起巴拉克被能量亂流吞噬前,通訊器裡最後傳來的那聲短促的驚呼,還有莎拉躺在醫療艙裡蒼白安靜的臉。他用力閉了閉眼,將那股酸澀壓下去。
不能放棄。隻要小隊還在,就得繼續。
他站起身,對老貓說:“我去酒吧轉轉。”
回音港的“斷錨”酒吧,是信息集散地,也是失意者和冒險者的聚集地。或許,能碰碰運氣。
酒吧裡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雖然是模擬的),充斥著各種語言和口音的喧嘩。雷恩穿過人群,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每一個角落。他看到酩酊大醉的傭兵在吹噓根本不存在的戰績,看到神情陰鬱的獨行客在角落默默飲酒,看到幾個明顯是剛完成任務、還帶著硝煙味的家夥在興奮地分著賞金。
但沒有他需要的人。那個能冷靜處理信息亂流、在絕境中保持通訊的“大腦”;那個能頂在最前麵、為隊友扛下致命打擊的“堅盾”。
他走到吧台,要了杯烈酒。酒保是個沉默的機械體,動作精準無誤。雷恩看著杯中晃動的琥珀色液體,感覺自己就像這杯酒,看似平靜,內裡卻充滿了無力回旋的苦澀。
就在這時,酒吧的門被推開,一個身影逆著港口的強光走了進來。那人穿著常見的旅行者鬥篷,風塵仆仆,但步伐異常穩定。他走到吧台另一端,要了杯清水,摘下兜帽,露出一張飽經風霜但眼神異常清澈的人類麵龐。他似乎感覺到了雷恩的注視,轉頭望來,目光平靜,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澱感。
雷恩心中微微一動。這個人,不簡單。但他身上沒有靈能者的波動,也沒有重裝戰士的壓迫感。他看起來……更像一個迷路的學者,或者一個安靜的觀察者。
不是他需要的人。雷恩收回目光,將杯中的酒一飲而儘。灼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卻驅不散心頭的寒意。
人,還是沒找到。而任務時限,正在一天天逼近。
他放下空杯,站起身,準備離開這個充滿希望假象的地方。背影在喧囂的酒吧裡,顯得有些佝僂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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