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陰寒滲進骨縫,顏清璃背靠石壁,指尖死死扣住掌心裡那塊熔毀的金塊。父親印章戒指的殘骸硌著皮肉,冰冷堅硬,像一枚嵌入血肉的複仇火種。周雅站在鐵門外,逆著走廊昏光,鏡片後的眼睛毒蛇般鎖定她藏在身後的手。腕間被強磁脈衝擾亂的手環沉寂著,表盤下卻隱隱傳來極細微的震動,如同蟄伏的獸在積蓄力量。
“顏小姐,”周雅的聲音刮擦著地牢的死寂,高跟鞋向前一步,敲在潮濕石地上,“彆考驗我的耐心。楚家熔掉的東西,就是一堆廢料。你攥著的,不過是加速你腐爛的引信。”她指尖夾著那枚黑色磁吸裝置,頂端幽綠的光點無聲威脅。
“廢料?”顏清璃抬起眼,琉璃色的瞳孔在昏暗中異常清亮,嘴角扯開一絲冰涼的弧度,“周秘書,楚家熔金毀跡,是怕這‘廢料’上的y.y.c印記,哪天在光天化日下,照出你暗通楚家啃噬顏氏的嘴臉嗎?”她將背在身後的手緩緩移到身前,攤開掌心。那塊坑窪的金塊在微弱光線下,底部那個微縮的琉璃盞輪廓和花體字母,倔強地閃著微光。
周雅臉色瞬間沉冷如鐵,指尖猛地按向磁吸裝置開關!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砰!”
地牢厚重的鐵門被一股蠻力狠狠撞開!
楚虹裹著一身濃烈的雪茄和香水混合的濁氣,怒氣衝衝地闖了進來,猩紅的指甲幾乎戳到周雅鼻尖:“周雅!你躲在這裡磨蹭什麼?!那小賤人還沒收拾服帖?昊然那邊都氣瘋了!”她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猛地轉向角落裡的顏清璃,看到她掌心的金光,更是火上澆油,“好啊!還敢偷東西?!骨頭癢了是吧!”
她根本不聽周雅開口,目光掃過地牢角落堆著的雜物,一眼就盯上了那個空蕩蕩的烏木骨灰盒。她獰笑一聲,幾步衝過去,粗暴地將盒子裡殘餘的乾枯花瓣和灰塵倒空,順手抄起旁邊一隻不知何時丟棄的、肮臟的塑料桶。
“佛堂的‘貢品’你嫌臟?行!”楚虹尖利的聲音在地牢裡回蕩,帶著施虐的亢奮,“姑奶奶親自給你開開光!”她扭開角落裡一個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啦啦衝進塑料桶,瞬間灌了小半桶。水花濺在她昂貴的高跟鞋上,她也毫不在意。
“按住她!”楚虹朝門口的保鏢厲喝。
保鏢猶豫地看了一眼周雅。周雅鏡片後的目光在楚虹的暴怒和金塊之間飛快權衡,最終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保鏢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顏清璃的雙臂,將她死死按在冰冷的石壁上!
“楚小姐,你發什麼瘋!”周雅試圖阻止,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楚家老宅年代久遠,管道係統極其陳舊,尤其這間改造的地牢,供水管更是隱患重重。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楚虹哪裡聽得進去。她雙手端起那半桶冰水,臉上是扭曲的快意:“賤骨頭!嘗嘗姑奶奶的聖水!澆醒你那些癡心妄想!”她鉚足了勁,將整桶冰水朝著顏清璃的頭臉狠狠潑去!
刺骨的寒意如同千萬根鋼針,瞬間紮透皮膚,刺入骨髓!顏清璃猛地閉上眼,身體在保鏢的鉗製下劇烈顫抖,牙齒磕碰作響,每一寸皮膚都在尖叫。冰冷的水流衝刷著她的臉,灌進領口,帶來窒息般的痛苦。
就在楚虹潑出水的下一秒,異變陡生!
“噗嗤——!!!”
一聲沉悶又刺耳的爆裂聲,猛地從楚虹頭頂上方傳來!聲音來源,正是連接著那個鏽蝕水龍頭的、深埋入牆壁的舊熱水管道!
一股滾燙的、帶著濃重鐵鏽味的白色蒸汽如同憤怒的狂龍,從管道一處肉眼難辨的陳舊焊點縫隙裡狂噴而出!那蒸汽溫度極高,飽含壓力,正正噴在剛剛潑完水、還仰著頭一臉獰笑的楚虹臉上!
“啊——!!!”
淒厲到駭人的慘叫聲瞬間撕裂了地牢的死寂!楚虹手裡的塑料桶“哐當”砸在地上。她雙手猛地捂住臉,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一樣蜷縮下去,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皮膚接觸滾燙蒸汽的劇痛讓她瘋狂扭動,精心打理的卷發瞬間被濡濕、燙得卷曲焦糊,昂貴的真絲襯衫肩頭被噴濺的熱水和鏽水染成汙濁的暗紅黃漬。
“楚小姐!”保鏢大驚失色,下意識鬆開了鉗製顏清璃的手。
周雅臉色劇變,一個箭步上前想拉開楚虹,卻被那狂噴的、滾燙的蒸汽逼得連連後退!混亂中,她目光死死盯住那破裂的管道焊點——扭曲撕裂的金屬縫隙邊緣,在噴湧的蒸汽和鏽水衝刷下,一個被歲月和汙垢深埋的、極其清晰的鋼印標記,正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
那是幾個清晰的繁體字,帶著舊時代特有的刻痕工藝:
【顏氏營造1999年質檢:甲】
“顏…顏氏?”周雅如遭雷擊,失聲喃喃,鏡片後的瞳孔因極度震驚而驟然放大!這棟囚禁著顏家血脈的地牢,這折磨著顏家遺孤的冰冷囚籠,這崩裂開來、狠狠反噬施暴者的熱水管道……竟然出自顏家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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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臉!我的眼睛!燙!燙死我了!啊——!救命!叫醫生!快叫醫生啊!”楚虹的慘嚎在地牢裡回蕩,如同厲鬼。她在地上痛苦地翻滾,捂著臉的手指縫裡,露出的皮膚已是一片駭人的赤紅和水泡。
滾燙的蒸汽仍在嘶鳴噴湧,帶著鐵鏽味彌漫開來,像一層灼熱的霧靄,籠罩著蜷縮的施暴者和牆壁上那個冰冷清晰的“顏氏”印記。冰冷的水珠順著顏清璃的發梢滴落,砸在腳下混合著冰水和鏽水的汙濁地麵。她緩緩睜開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視線穿過彌漫的白色蒸汽,越過地上痛苦翻滾的楚虹,精準地落在那處管道裂口上。
那個“顏氏營造”的鋼印,在蒸汽和水流的衝刷下,顯得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又如此……諷刺。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悲愴與一絲荒誕的力量,猛地攥緊了她的心臟。她背在身後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緊了那塊熔毀的金塊,父親的名字烙印般刻在掌心。
周雅僵在原地,臉色慘白地看著那鋼印,又猛地看向靠在牆邊、渾身濕透卻眼神如淬火琉璃般的顏清璃,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這棟房子…這囚籠…這崩裂的管道…仿佛都在這一刻,發出了無聲而冰冷的嘲笑。
蒸汽仍在嘶鳴,楚虹的哭嚎是唯一的背景音。牆壁上,“顏氏營造”四個字,在彌漫的鏽色水霧中,像一隻緩緩睜開的、沉睡已久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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