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陰冷混雜著未散的鐵鏽與蒸汽的餘味，楚虹撕心裂肺的哭嚎被救護車拖遠，楚家老宅卻陷入一種更粘稠的死寂。佛堂裡，楚母撚著佛珠的手抖得厲害，木魚敲得又急又亂，廉價香燭的煙嗆得人喉嚨發緊。書房厚重的、漆皮斑駁的紅木門緊閉著，門縫裡一絲光也透不出，隻有壓抑的、粗重的喘息聲隱隱傳來，像一頭困在破舊籠子裡的老獸——那是楚父，被接連的“意外”和“顏氏營造”的鋼印徹底點燃了無能狂怒，正對著空氣揮拳。
混亂中，隻有周雅像一枚生鏽卻仍在轉動的齒輪。她指揮著兩個麵無人色的傭人草草衝刷地牢的汙跡，冰水混著鏽紅的液體淌過龜裂的大理石地麵，留下刺鼻的腥氣，與佛堂劣質檀香混在一起，發酵出老宅特有的、腐朽的甜膩。
“所有外勤撤回，內網防火牆升級，物理屏蔽……開到最大。”周雅對著耳麥，聲音平板無波，指尖卻無意識地劃過平板屏幕上那個刺眼的鋼印——“顏氏營造1999年質檢：甲”。這棟年久失修、處處透著窮酸氣的破落戶老宅，囚禁顏清璃的牢籠，竟曾是顏家的手筆？荒謬感像冰冷的蛛網纏上心臟。她抬眼掃過窗外沉沉的夜幕，老宅年久失修的電路讓路燈忽明忽滅，像垂死者的眼睛。
“周秘書，”一個保鏢小跑過來，汗濕的製服貼在身上，“乾擾陣列全開了，五百米內連耗子身上的芯片都失靈！監控也加了……”
“嗡——！”
保鏢的話被驟然掐斷！
一種低沉到近乎無聲、卻又仿佛直接鑽入骨髓的震顫，毫無預兆地穿透了老宅薄脆的牆壁和搖搖欲墜的電磁屏蔽！那不是聲音，是某種更高維度的、金屬意誌的嗡鳴，從地底，從四麵八方，蠻橫地擠入這片空間！
緊接著——
“滋啦！劈啪！”
監控室內，所有屏幕如同被無形的巨手同時攥住、狠狠揉搓！畫麵瘋狂扭曲、拉伸、溶解！刺目的雪花點如同億萬隻瘋狂的電子毒蟲，瞬間從每一個屏幕深處噴湧炸裂！電流尖嘯聲如同指甲刮過生鏽的鐵皮，令人牙酸！
“怎麼回事？！”正盯著屏幕、試圖從模糊地牢畫麵裡找出顏清璃“罪證”的楚昊然驚得從椅子上彈起，臉色煞白！他剛被父親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正憋著一肚子邪火無處發泄。“乾擾呢？！屏蔽呢？！一群飯桶！”
技術員手指在布滿油汙的鍵盤上瘋狂敲擊，汗如雨下：“乾擾源不明！強度……強度在指數級飆升！我們的係統……被反向碾壓了！找不到漏洞！”
話音未落——
“砰！砰！砰！”
監控室內所有照明燈管如同被無形氣浪擊中，接連爆裂！細碎的玻璃渣像黑色的冰雹般濺落！整個房間瞬間被絕對的黑暗和瘋狂閃爍的雪花屏吞噬！扭曲的光影在牆壁上跳動，如同群魔亂舞的皮影戲！
在這片混亂與黑暗的漩渦中心，一塊屏幕的雪花點驟然向內坍縮、凝聚！
幽藍的光，如同從地獄裂縫中滲出，瞬間刺破黑暗！
光芒並非來自屏幕本身，而是在屏幕前方冰冷的空氣中，憑空凝結、塑形！
一個高大、挺拔、由純粹冰冷藍光構成的人形輪廓，在不到一秒的時間內，由虛化實，穩穩地懸浮在控製台上方！
顧司衍！
他身形輪廓在幽藍光暈中清晰無比，一身剪裁如刀鋒的深色西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淩厲線條。最攝人心魄的是那頭黑發中肆意挑染的幾縷銀灰，如同西伯利亞凍原上永不消融的冰棱，在冷光下流動著桀驁不馴的寒芒。光影在他臉上切割出深邃的陰影，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下頜線繃緊如刀鋒。而那雙眼睛——即使隻是光影的造物——也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湧著絕對零度的漠然，以及一絲……如同看著螻蟻在泥潭掙紮的、冰冷的興味。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虛擬與現實的界限，精準地、不容置疑地“釘”在了楚昊然那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上！
楚昊然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渾身血液瞬間凍結！他張著嘴，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父親狂怒的咆哮、佛堂的爆炸、妹妹的慘叫、還有此刻這如同神罰般的降臨……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瞬間淹沒了他。
全息顧司衍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沒有一絲人類溫度。
他沒有看嚇傻的技術員，也沒有看滿室狼藉。那雙冰封的眼眸，隻鎖著楚昊然。
然後，他開口了。
聲音低沉，平穩，沒有絲毫情緒起伏，卻帶著一種金屬共振的質感，每一個音節都像冰珠砸在生鏽的鐵板上，清晰地鑿進死寂的空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