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光城堡的靜謐廊道裡,方才那場跨越重洋的“甜點狙擊”餘波猶在空氣中震顫。顏清璃仿佛還能聞到蘇晚那邊隱約傳來的宴會浮華香氣,與指尖殘留的硝煙冷冽交織,形成一種奇異而割裂的感官記憶。顧司衍的吻深沉而灼熱,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與讚許,將方才下達指令時那冰冷的決斷緩緩融化,注入令人心悸的暖流。
她微微喘息著靠在他懷中,耳畔似乎還回響著蘇晚壓抑不住的興奮低呼,以及自己那句清晰冰冷的命令。農殘報告混入榛果醬……這已遠超商業報複的範疇,是直刺要害的精準私刑。一絲微弱的不安如同水底暗礁,悄然觸碰她的心弦。
顧司衍敏銳地察覺了她細微的情緒波動。他並未言語,隻是用指腹極輕地摩挲著她微微泛紅的唇瓣,熔金色的瞳孔在廊道柔和的光線下深邃如潭,倒映著她略顯恍惚的容顏。
“後悔了?”他低聲問,聲音擦過她敏感的耳廓,沒有評判,隻有探究。
顏清璃緩緩搖頭,琉璃色的眼眸逐漸恢複清明:“不。隻是……有點陌生。”陌生的不是手段,而是如此冷靜下達這種指令的自己。那個曾在楚家狗屋裡瑟瑟發抖、隻能將恨意咬碎咽下的顏清璃,似乎正在以一種她自己都未曾預料的速度蛻變、鋒利。
“習慣就好。”顧司衍的答案一如既往地簡潔而篤定,他低頭,再次吻了吻她的眉心,如同為一個戰士加冕,“對敵人仁慈,才是對自身最大的殘忍。你做得很好。”
他牽起她的手,不再停留於原地,帶著她穿過廊道,走向城堡的東翼。那裡是他的私人收藏室和工作室,尋常人不經允許絕難踏入。
虹膜與掌紋驗證通過,厚重的合金門無聲滑開。室內的光線自動調節至最佳狀態,柔和而清晰地照亮每一個細節。與其說是收藏室,不如說是一座微型的、跨越時空的精密機械藝術聖殿。
四壁是頂天立地的透明恒溫恒濕儲物櫃,內部天鵝絨襯墊上,靜靜陳列著幾十塊堪稱傳奇的腕表傑作。從18世紀繁複絕倫的琺琅懷表,到上世紀中葉的經典鋼王,再到概念超前的未來派智能腕戴設備,每一件都散發著沉默卻磅礴的曆史與科技氣息。空氣裡彌漫著極淡的機油冷香與皮革醇味,奇異地令人心神沉澱。
房間中央是一座巨大的黑胡桃木工作台,台上擺放著各種精密的製表工具、放大鏡、以及幾塊正在拆解維護的機芯,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顧司衍將她帶到工作台前,自身後擁著她,下巴輕蹭她的發頂,目光掃過那些沉默的計時傑作。
“時間是最冷酷的法官,也是最公正的度量衡。”他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響起,帶著一種獨特的、屬於收藏家與征服者的迷戀,“它記錄一切,埋葬一切,也證明一切。”
他鬆開她,走到一側的恒溫櫃前,指尖掠過玻璃表麵。櫃內感應燈帶逐一亮起,如同星辰次第蘇醒。最終,他的目光定格在獨立陳列櫃的最深處。
那裡,並非什麼古董懷表或鑲鑽限量款,而是一隻極其簡約、卻瞬間攫住所有人目光的腕表。
表殼是罕見的鋨銥合金鍛造,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介於鈦灰與啞黑之間的獨特色澤,觸感冰涼且比重極高,帶著隕石般的質感。表帶是整塊深海藍鴕鳥皮鞣製而成,紋理細膩,色澤醇厚。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表盤——
沒有任何時標,沒有任何品牌ogo,甚至沒有秒針。
隻有兩枚極細的、材質與表殼一致的鏤空指針,懸浮在絕對純淨的黑色貝母表盤之上。那黑色貝母並非靜止,其下仿佛有星雲在緩慢旋轉流動,深邃得能將人的視線吸入。整個表盤空曠、寂靜,卻充滿了一種近乎神性的、等待被填滿的張力。
顧司衍打開獨立陳列櫃,取出那枚腕表。它在他掌心沉甸甸的,仿佛凝聚著時間的重量。
他走回顏清璃麵前,執起她的左手腕。他的動作極其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儀式感。
微涼的鋨銥合金表殼貼上她纖細的腕骨肌膚,帶來一陣戰栗。鴕鳥皮表帶自動貼合環繞,磁吸搭扣無聲齧合,仿佛為她量身定製。
“百達翡麗‘星空’係列終極定製款,代號‘等待’。”顧司衍為她戴好腕表,指尖卻並未離開,而是極輕地撫過那空無一物的、流轉著星雲的深邃表盤,聲音低沉而緩慢,“全球僅此一塊。機芯由三位國寶級獨立製表大師耗時五年純手工打造,誤差值無限接近於零。它的陀飛輪框架,用的是你母親那架被楚昊然砸碎的斯坦威鋼琴的g調琴弦熔煉重鑄。”
顏清璃的心臟猛地一縮,低頭怔怔地看著腕間這塊極致簡約卻又沉重無比的腕表。母親的鋼琴……g調琴弦……
“它的表盤,”顧司衍的指尖停留在那片深邃的黑色星雲上,熔金色的瞳孔鎖住她,一字一句,清晰無比,“我讓他們留白了。”
他微微用力,握住她戴著腕表的手腕,舉到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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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璃,”他喚她的名字,聲音裡是前所未有的鄭重與一種近乎虔誠的期待,“這裡,我等你來填上——”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如同最深的夜空中驟然亮起的恒星:
“——你的第一個十億。”
轟——
顏清璃隻覺得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衝上顱頂,耳邊甚至出現了短暫的嗡鳴。她怔怔地看著腕間那空無一物的表盤,再看看顧司衍那雙隻倒映著她一人的、無比認真的眼眸。
第一個十億……
這不是一句情話,甚至不是一句鼓勵。
這是一個承諾。一個平台。一個隻屬於她的、空白的戰場。
他將最頂級的工具、最極致的信任、甚至承載著母親遺物精神的時計,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然後告訴她:去贏,去征服,去書寫屬於你自己的傳奇。
一種混合著巨大壓力、無上榮耀、以及破土而出的磅礴野心的情緒,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指尖微微顫抖,腕間的表卻沉甸甸地壓住了那份悸動,仿佛在無聲地給予力量。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哽咽,一時竟發不出任何聲音。
顧司衍低頭,吻了吻她微顫的指尖,吻了吻那枚等待著的腕表表殼,聲音低沉而繾綣:“不用立刻回答我。它有足夠的時間,等你的答案。”
他鬆開手,退後一步,目光卻依舊膠著在她身上,帶著全然的信任與驕傲。
顏清璃緩緩抬起手腕,凝視著那片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整個宇宙星空的黑色貝母表盤。空無一物,卻充滿了無限可能。
她仿佛能看到,未來的某一天,冰冷的數字將在其上跳動,綠色的盈利曲線將勾勒出複仇的路徑,最終定格在那個象征著絕對勝利與獨立的數字上。
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琉璃色的眼眸中,最後一絲恍惚與不安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亮逼人的、淬火後的堅定。
她抬起頭,迎上顧司衍的目光,唇角緩緩揚起一個極淺卻無比真實的弧度。
“好。”她隻說了一個字,聲音微啞,卻擲地有聲。
無需更多言語。
腕表冰冷的觸感緊貼著她的脈搏,與心跳逐漸同步。
時間,已然就位。
隻待落筆,書寫星辰。
窗外,阿爾卑斯山脈的輪廓漸漸浸染上夕暉的金紅,雪峰之巔,仿佛有熔金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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