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鼠”帶著他自以為竊取到的寶貴情報,如同一個揣著燙手山芋的竊賊,在安全區內小心翼翼地活動著。他依舊那副老實巴交、略帶笨拙的模樣,但眼底深處卻多了一絲難以抑製的興奮與急切。他需要將情報送出去,送給潛伏在迷霧外的“清道夫”同夥。
然而,陳末並沒有給他太多自由活動的空間。新投奔的幸存者們被安排了密集的勞作任務——清理街道、搬運物資、協助加固防禦工事。美其名曰“儘快融入,共同建設家園”,實則最大限度地限製了他們的活動範圍和相互交流的機會。王鐵柱和大牛如同監工一般,目光如炬,巡視在勞動現場。
“灰鼠”幾次試圖借口尋找“維修工具”或“解手”脫離集體,都被“恰好”路過的猴子或者林雨“友善”地引導回勞動隊伍中。他感覺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無形的大網,看似寬鬆,卻處處受限。
“掌控的藝術,不在於強硬的禁錮,而在於編織一張看似尋常的規則之網,讓獵物在自以為自由的舞動中,不知不覺地踏入你預設的軌道。”
陳末並沒有將全部精力都放在“灰鼠”身上。他知道,一個探子的價值在於他傳遞的信息,而信息的真偽,則完全由自己掌控。他更重要的任務,是利用這段時間,真正摸清安全區的底細,並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信息渠道。
他找到了李璐和蘇晚晴。
“李醫生,蘇醫生,新來的這些人,身體檢查情況如何?”陳末問道,語氣平和。
李璐拿出了一份簡單的記錄:“大部分人都是長期饑餓和勞累導致的虛弱,有幾個有關節舊傷,還有一個女人似乎受了些驚嚇,情緒不太穩定。總體來說,沒有發現明顯的、具有攻擊性或傳染性的身體問題。”她頓了頓,補充道,“按照你的吩咐,我們在檢查時也留意了他們隨身攜帶的物品,都很簡單,沒有發現明顯的通訊設備或武器。”
蘇晚晴則從另一個角度提供了信息:“我和其中幾個人聊過,他們描述的那個西邊聚集點崩潰的情況,細節上基本吻合,不像是臨時編造的。但關於他們如何穿越迷霧區……說法有些模糊,隻說是拚命跑,死了很多人,具體遇到了什麼怪物,避開了哪些危險,都語焉不詳。”
陳末點了點頭。這些信息與他之前的判斷相互印證。這群人大概率是真的逃亡者,但“灰鼠”混在其中,並且很可能利用了這群人的真實經曆作為掩護。
“辛苦了。”陳末對兩位醫生說道,“接下來,我希望你們能更深入地‘關心’一下他們。尤其是那個叫小芬的女人,她不是受了驚嚇嗎?李醫生,你可以多去和她聊聊,進行一些心理疏導。蘇醫生,你重點關照一下那幾個有舊傷的,幫助他們恢複。在治療和關懷中,人往往更容易放下戒備。”
李璐和蘇晚晴立刻明白了陳末的意圖——通過醫療關懷這最不設防的渠道,建立信任,獲取更深入的信息。這並非利用她們的職業操守,而是在末世環境下,必要的生存智慧。
同時,陳末也給了張強一個新的任務。
“張強,你和那些新來的年輕人多接觸接觸。”陳末吩咐道,“你年紀和他們相仿,又有特殊能力,他們對你既有好奇,也可能有崇拜。聽聽他們聊天,了解一下他們之前的經曆,尤其是……他們對未來有什麼想法,對‘清道夫’知道多少。”
張強有些疑惑:“陳哥,他們不是說不知道‘清道夫’嗎?”
“明麵上當然不知道。”陳末淡淡道,“但閒聊中,或許會流露出一些蛛絲馬跡。比如,是否聽說過某個專門掠奪物資和醫生的組織?是否對某些特定圖案或標記有印象?”
張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還是堅定地接下了任務。
陳末自己,則將目光投向了安全區之外。他通過林雨和猴子,開始有意識地接觸那些在安全區邊緣徘徊、卻又不敢輕易進入的、零散的幸存者。這些人是真正的“野生存活者”,他們對周邊區域的了解,遠比任何固定聚集點的人更加細致和及時。
林雨憑借其野外救援的經驗和相對中立的姿態,很容易與這些警惕性極高的獨行俠或小團體搭上話。她用少量乾淨的水或食物作為交換,獲取著關於周邊怪物分布、其他幸存者勢力動向、以及任何不尋常現象的信息。
“……星光小學那邊,最近動靜不小,總能看到人影晃動,還有車輛的聲音。”
“……北邊那個化工廠,千萬彆去,裡麵冒彩色的煙,進去的人沒見出來過。”
“……前幾天看到一夥人,穿著統一的灰衣服,往西邊去了,裝備挺精良……”
這些零碎的信息,如同散落的拚圖碎片,被陳末一一收集起來,與情報係統提供的信息相互印證、補充。一張以金融中心安全區為核心,輻射周邊區域的、動態的信息網絡,正在悄然成型。
“信息是末日的另一種貨幣,它買不來麵包,卻能換來生存的機會。誰掌握了信息的流向,誰就握住了命運的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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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灰鼠”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趁著輪班休息、看守略有鬆懈的間隙,他借口去遠處解手,悄悄溜到了安全區邊緣,一處靠近迷霧的廢棄報亭後麵。他警惕地觀察四周,然後迅速從鞋底的夾層裡取出了一個火柴盒大小的、粗糙的金屬片,將其塞進了報亭一個破損的信箱夾縫中。
這是他與其上線約定的deaddrop死投點)方式。
他做完這一切,長長舒了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快速返回了休息區。
他並不知道,在他離開後不到一分鐘,猴子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報亭頂部的陰影處滑落,悄無聲息地取走了那塊金屬片,並將一個外觀幾乎一模一樣的、內部結構卻被張強用微弱電流稍微破壞過的贗品,放回了原處。
真正的金屬片很快被送到了陳末手中。那是一個簡陋的、一次性的信號發射器,裡麵存儲著“灰鼠”用特定編碼記錄的信息——關於安全區“防禦薄弱”、“資源匱乏”、“人員構成複雜且戰鬥力低下”的虛假情報。
陳末看著這個粗糙的裝置,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魚兒,已經咬鉤了。
他讓人將信號發射器悄悄帶到安全區外某個預定地點激活,讓“灰鼠”的“情報”順利發送出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清道夫”根據這份精心準備的“大禮”,做出他們的下一步行動。
而陳末,則帶著那塊蟲後甲殼碎屑傳來的、越來越清晰的方位感應,將目光再次投向了西北方向的星光小學。
他知道,留給安全區平穩發展的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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