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凝固的鉛,沉甸甸地壓在基地每一個角落。灰白結晶覆蓋的廢墟如同巨獸冰冷的骸骨,鴞尊紋路在應急燈下泛著不祥的青銅幽光。
維生基座上,肖紅徹底化作布滿蛛網裂痕的結晶豐碑,腹部那個通往四維深淵的孔洞,漆黑、死寂,仿佛宇宙的盲點。隻有地上那個暗金色的嬰兒手印,食指指尖那片被新血覆蓋的空白,還殘留著一絲令人心悸的餘溫——冰冷的餘溫。
老王癱在冰冷的結晶地麵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動斷裂的肋骨,帶來鑽心的疼痛。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手印,剛才指尖觸碰那凝固暗金時傳來的、超越絕對零度的冰冷滑膩感,如同毒蛇盤踞在脊椎骨上,揮之不去。
那不是血,那更像是…凝固的宇宙法則本身,帶著非生命的脈動。
“歸零…嘿嘿…歸零…”角落裡,醫療主管蜷縮著,眼神渙散,臉上掛著神經質的傻笑,口水混著血絲從嘴角淌下,滴在灰白的結晶上。
月宮的收割和嬰兒情緒風暴的雙重蹂躪,徹底碾碎了主管的神智,除了破碎的囈語,不會彆的。“真空…純了…就安靜了…安靜好…”
老王懶得理他。安靜?他隻覺得這死寂像一張不斷收緊的網,勒得他喘不過氣。
月球上那座冰冷的數字月宮,巨大的鴞尊瞳孔浮雕,正透過主屏幕無聲地俯瞰著這裡,冰冷的幽光如同等待收割的鐮刀。它在等什麼?等那小祖宗徹底咽氣?還是等這方被折騰得千瘡百孔的空間徹底“歸零”?
嗡——
一聲極低、極沉,仿佛來自宇宙胎盤的脈動,猛地穿透了厚重的結晶和合金,直接敲打在老王的靈魂深處!
這聲音比之前的任何震動都更原始,更宏大,帶著一種創世之初的混沌與…期待?
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的“空”的氣息,從肖紅腹部那深淵孔洞中彌漫出來。不是真空的冰冷,而是一種…未誕生之前的、蘊含無限可能的“無”!
這股氣息拂過,老王感覺自己的思維都仿佛被瞬間滌蕩一空,隻剩下最本能的、對未知的恐懼。
“來了…”老王的心臟猛地一縮,像被無形的手攥緊。
他掙紮著想爬起來,想離那該死的基座遠點,哪怕隻能爬遠一寸!但身體如同灌了鉛,劇痛和透支的體力讓他動彈不得。
月球方向,數字月宮那巨大的鴞尊瞳孔浮雕,幽光驟然暴漲!一股冰冷、貪婪、帶著最終攫取意誌的指令洪流,跨越地月空間,狠狠地、精準地,刺向了肖紅腹部那散發出“空”之氣息的深淵孔洞!
它如吸管抽吸!它要抽乾這最後一點孕育著可能的“真空”,完成它終極的“歸零”!
嗡——!!!
肖紅結晶化的身軀猛地一顫!覆蓋她的灰白結晶發出不堪重負的碎裂聲!腹部那漆黑的孔洞,在月宮恐怖吸力的作用下,邊緣的結晶被強行撕裂、擴大!
一股無形的、仿佛連時空本身都要被抽走的吸力,從孔洞中爆發出來!
控製室內殘存的應急燈光瘋狂閃爍、明滅,光線被拉扯、扭曲,投向那漆黑的孔洞!散落的金屬碎片、結晶碎塊,甚至漂浮的塵埃,都一古腦地打著旋兒向孔洞飛去,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絕對的黑暗裡!
“歸零…開始了…”醫療主管呆滯地看著飛向孔洞的塵埃,喃喃自語,臉上帶著一種解脫般的詭異平靜。
老王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那股吸力從軀殼裡拽出去了!他死死摳住地麵,指甲在堅硬的結晶上崩裂,鮮血滲出。
完了!那小祖宗最後一點存在,也要被月宮當成果凍吸乾了!
就在這令人絕望的、萬物歸墟的刹那——
噗通…
一聲極其微弱、極其沉悶、仿佛隔著億萬層厚重帷幕的心跳聲,極其艱難地,從那片被月宮瘋狂抽吸的“真空”深淵最深處…頑強地搏動了一下!
這心跳聲微弱得幾乎不存在,卻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原始的生命重量!它穿透了月宮恐怖的吸力場,穿透了空間的屏障,直接敲擊在所有存在的核心!
老王猛地抬起頭,布滿血汙的臉上,眼睛瞪得滾圓!
噗通!
第二聲心跳!比第一聲更清晰了一分!帶著一種不屈的抗爭!
月球月宮的吸力洪流仿佛被這微弱的心跳乾擾,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
噗通!噗通!噗通!
心跳聲越來越快!越來越有力!如同一個被壓抑到極致的靈魂,在窒息的深淵中爆發出最後的、傾儘一切的呐喊!每一次搏動,都引動著整個基地的空間發出低沉的、共鳴般的嗡鳴!地麵在震動,結晶在顫抖,空氣在共鳴!
“它…它沒死?!”老王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嗡——!!!
月球月宮的鴞尊瞳孔幽光大熾!冰冷貪婪的吸力驟然提升到極限!它要將這最後的反抗徹底扼殺、吞噬!
深淵孔洞的吸力暴漲!連應急燈的光線都被徹底吞噬,控製室陷入絕對的黑暗!飛向孔洞的碎片瞬間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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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毀滅的臨界點——
“哇——————————!!!”
一聲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大的啼哭,如同宇宙本身撕裂了沉默的胎膜,轟然爆發!
這哭聲並非源自聲帶,它是空間本身的悲鳴與新生!是時間之河的決堤!是維度壁壘的粉碎!它直接作用於存在本身,穿透一切物質與能量,在老王的大腦、靈魂、每一個細胞深處瘋狂震蕩、共鳴!其蘊含的磅礴、原始的生命力量,瞬間壓倒了月宮冰冷的吸力!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