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最大的駱駝骨架眼窟窿裡,滾出枚翡翠耳墜,碧綠色的玉麵上刻著極小的藏文。王玄策俯身拾起,借著月光辨認出字跡:“焚糧保兵”。這枚耳墜他認得,是文成公主出嫁時,太宗皇帝賜予的陪嫁,上麵的纏枝紋裡還嵌著細小的金珠。
“這些斥候是被滅口的。”王玄策將耳墜塞進袖中,斷足踩在駝骨上發出脆響,傷口的金線突然繃直,指向坑底西北角,“他們發現了不該看的東西。”
蔣師仁揮刀劈開堆積的駝骨,露出塊被鹽土掩埋的木板,上麵釘著七枚銅釘,組成北鬥七星的形狀。木板下的鹽土裡,埋著半截唐軍斥候的腰牌,牌麵“斥候營”三個字已被啃噬得模糊,邊緣還留著齒痕——不是野獸的牙印,而是人類的齒痕。
“是餓的。”王玄策摸了摸腰牌上的齒痕,指尖沾到細碎的人肉纖維,“他們被吊死前,曾被囚禁過至少七日,有人為了活命……”他突然停住話頭,看到那些吊死的屍體指尖又開始滴血,血珠在空中連成線,將《衛公兵法》的文字補全,最後一筆落在“焚糧”二字上。
鹽道兩側的胡楊樹突然劇烈搖晃,吊死的屍體集體轉向,麵向駝骨坑的方向。蔣師仁發現每具屍體的後頸都有個針孔,孔裡塞著鹽粒:“是被人用毒針射殺後再吊起來的,下毒的手法像吐蕃藥師。”
王玄策突然按住斷足的傷口,金線從傷口湧出,纏繞住最近的一具屍體。那屍體猛地張口,吐出團發黑的麻布,麻布展開後是半張地圖,畫著鹽道附近的廢棄驛站,驛站旁標注著個梵文“食”字。
“是阿羅那順的人?”蔣師仁皺眉,“可這手法明明帶著吐蕃痕跡。”
“是祿東讚與偽王勾結了。”王玄策將地圖與調糧符疊在一起,兩者的邊緣竟能嚴絲合縫拚上,“祿東讚截咱們的鹽,偽王扣咱們的糧,就是要逼聯軍不戰自潰。”他突然看向那些鹽囊,“這些鹽裡藏著東西。”
蔣師仁用陌刀剖開鹽囊,青鹽簌簌落下,露出裡麵裹著的油紙包。油紙打開的瞬間,無數細小的紙人飄出來,每個紙人都畫著唐軍士兵的模樣,心口插著細針。紙人落地後立刻燃燒,灰燼在鹽地上拚出“七日”二字。
“他們算準了咱們的糧隻夠七日。”王玄策的斷足在鹽地上重重一跺,金線突然刺入自己的掌心,逼出幾滴精血。精血滴在鹽粒上,竟燃起淡藍色的火焰,將周圍的鹽晶燒成液態,在地上彙成條小溪,流向駝骨坑的暗渠。
“王正使!”蔣師仁想去拉他,卻見那些液態的鹽水流進暗渠後,突然冒出氣泡,渠壁上的鹽土剝落,露出刻在石頭上的字——是用唐軍斥候的血寫的“糧倉在雪山溶洞”。
吊死的屍體突然發出嗬嗬的聲響,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王玄策抬頭望去,看到每具屍體的嘴都在動,拚湊出斷斷續續的話:“公主……借命……焚糧……”話音未落,屍體突然同時崩解,化作漫天鹽粉,在空中凝成文成公主的虛影,她手中舉著半塊調糧符,符身“安西”二字正慢慢滲出血珠。
“原來如此。”王玄策握緊使節符節,鎏金的“唐”字在鹽粉中閃著光,“祿東讚想借偽王之手耗死咱們,公主卻在暗中指路,讓咱們焚掉他藏的糧,保住聯軍的性命。”
蔣師仁的陌刀在鹽地上劃出火焰的形狀:“那駝骨坑底下的暗渠,定是通往祿東讚的秘密糧倉。”他突然聽到駝骨堆裡傳來動靜,舉火把照去,看到隻老鼠從駱駝顱骨裡鑽出來,嘴裡叼著粒青稞——不是吐蕃的品種,而是隴右軍糧特有的耐寒青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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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的金線突然全部鑽進斷足的傷口,他站起身,斷足踩在鹽地上已不再疼痛:“蔣校尉,傳我令。”他指向雪山的方向,那裡的雲層正慢慢裂開,露出皎潔的月亮,“讓泥婆羅軍備好火油,吐蕃軍隨我進暗渠,部落軍守住鹽道入口——今夜,咱們就按公主的意思,焚糧!”
蔣師仁抱拳領命時,看到那些駝骨的眼窟窿裡,翡翠耳墜的綠光越來越亮,將“焚糧保兵”四個字照得如同活物。暗渠裡的鹽水還在汩汩流淌,帶著血腥味和鹽腥味,朝著雪山深處蜿蜒而去,仿佛一條指引他們走向生路的血河。而那些飄散在空中的鹽粉,還在不斷重組著《衛公兵法》的字句,最後定格在“置之死地而後生”七個字上。
第四節:焚糧惑敵
王玄策站在糧營中央,手中火把的焰苗在寒風中抖得厲害。最後十車糧草堆成金字塔形,麻袋上的吐蕃狼印被他用刀劃得粉碎,露出底下暗藏的唐軍火漆。他斷足踩在結霜的地麵,傷口的金線已與火把的光暈融為一體,轉身時使節符節重重頓地:“蔣校尉,備好引火之物。”
蔣師仁將陌刀插在雪地裡,解下腰間的火油罐拋給泥婆羅士兵。三百隻油罐在糧車周圍擺成圓圈,罐口的麻布浸足了酥油,在風中微微顫動。他抬頭看向王玄策,見對方正將那半片《金剛經》殘頁貼在糧車帆布上,經文遇火立刻顯出金色紋路:“王正使,這可是咱們僅剩的糧草了。”
“剩的不是糧草,是陷阱。”王玄策點燃火把,火星落在油罐麻布上的瞬間,十車糧草同時燃起烈焰。黑煙滾滾升空,在暮色中扭曲成吐蕃文字,竟是祿東讚私藏糧營的坐標,每個字的筆畫都由灰燼組成,直指雪山北麓的峽穀。
蔣師仁拔刀出鞘,陌刀穿過濃煙時發出嗡鳴。刀身突然變得透亮,像塊墨色琉璃,顯出無數白色線條——那是被劫糧隊的行進路線,從吐蕃邊境一直延伸到中天竺軍營,路線終點的標記正是阿羅那順的王旗圖案。他揮刀砍向旁邊的雪堆,刀身映出的路線突然加粗,在某個岔路口分出細小的支線,通向七個隱蔽的山洞。
“是分糧點!”蔣師仁刀尖點向雪麵,“祿東讚把劫來的糧分藏在山洞,再讓天竺人分批運走,難怪咱們一直找不到蹤跡。”此時,最後一塊銅佛碎片從王玄策懷中飛出,拖著金弧墜入火堆。烈焰驟然轉為碧綠色,火苗竄起三丈高,將周圍的雪地照得如同白晝,連遠處駝骨坑的輪廓都清晰可見。
綠光中,守在糧營外圍的三百名吐蕃押糧兵突然騷動起來。他們扔掉手中的長矛,拔刀割開自己的皮袍,露出胸口烙印的“效節”二字——那是唐軍招募異族士兵時特有的火印,邊緣還留著新鮮的疤痕,顯然是近日才烙上的。為首的吐蕃百夫長單膝跪地,將狼形令牌舉過頭頂:“王正使!屬下等是安西都護府派來的暗線,奉麴智湛都護令,潛伏在祿東讚私衛中!”
王玄策看著那些烙印在綠光中泛出紅光,突然明白文成公主“焚糧保兵”的深意。他指向糧車火焰:“帶你的人沿陌刀顯露出的路線,燒掉所有分糧點,留三個山洞彆碰——給阿羅那順留份‘禮物’。”
百夫長領命時,雪山突然傳來悶雷般的轟鳴。眾人抬頭望去,北麓的雪崖正在崩塌,雪浪如白色巨蟒席卷而下,裹挾著無數凍硬的糧包。那些糧包的帆布在雪浪中翻卷,露出“隴右督糧”的字樣,正是他們苦尋多日的唐軍補給。
蔣師仁揮刀劈開飛來的雪塊:“是雪崩!王正使快退!”他拽著王玄策躲到糧車殘骸後,卻見那些墜落的糧包並未摔碎,反而順著雪坡滾向他們,帆布上的冰碴在綠光中閃著冷光。更奇異的是,每個糧包落地時都發出金屬碰撞聲,仿佛裡麵裝的不是粟米。
“不對勁。”王玄策按住腰間的節杖,碧綠色的火焰突然轉向,將雪浪中的糧包照得透亮。糧包的陰影裡,無數青銅鎖鏈正在晃動,鏈端拴著的竟是唐軍士兵的骸骨,顱骨上還套著吐蕃式的鐵籠。他突然想起冰湖竊糧時的銅甲蟲,那些骸骨的胸腔裡,果然爬出細碎的金屬蟲子,在雪地上拚出“天竺”二字。
“是阿羅那順的詭計!”蔣師仁的陌刀橫掃,劈碎飛來的青銅鎖鏈,“他讓祿東讚用咱們的糧包裝骸骨,再借雪崩送回來,是想瓦解聯軍士氣!”話音未落,那些“糧包”突然炸開,雪地裡湧出密密麻麻的天竺兵,他們穿著唐軍的衣甲,手中的彎刀卻刻著梵文咒語。
“舉盾!”王玄策將節杖豎在身前,吐蕃暗線的藤牌立刻組成圓陣。綠光中的火焰突然變作金色,糧車殘骸裡冒出的不是青煙,而是唐軍的旌旗——那些被焚的糧草下,竟藏著數十麵“唐”字大旗。旗幟展開的瞬間,天竺兵突然陣腳大亂,他們最怕的便是大唐天威,此刻見旗幟如林,竟紛紛後退。
雪崩的餘波尚未平息,雪坡上滾下更多“糧包”。這次王玄策看清了,每個糧包上都係著紅綢,綢帶末端寫著小字:“焚此糧者,得生機”。他突然明白,文成公主不僅指引了焚糧之路,還提前在雪崩必經處藏了真糧,那些帶骸骨的糧包不過是天竺人設的障眼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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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校尉!”王玄策指向雪坡東側,那裡的綠光最盛,“帶陌刀營去接應真糧,我率軍纏住這些假唐軍!”他抽出短刀割破手掌,將血滴在節杖上。鎏金的“唐”字突然發光,在雪地上投射出巨大的影子,嚇得天竺兵連連跪倒,以為是天神降臨。
蔣師仁率隊衝上坡時,正好撞見吐蕃暗線在劈開真糧包。青黃的粟米傾瀉而出,混著雪粒滾向聯軍陣前,粟米中還裹著羊皮地圖,畫著天竺軍營的布防——正是冰湖油布上缺失的那部分。他突然想起鹽屍指路時的調糧符,原來那些符牌的背麵,早用鹽水寫好了暗語。
碧綠色的火焰漸漸熄滅,雪山傳來第二陣轟鳴,這次不是雪崩,而是聯軍的號角。王玄策看著天竺兵在“唐”字大旗前潰不成軍,斷足踩過滿地青銅骸骨,傷口的金線突然飛向天空,與糧營坐標的灰燼連成一線。他知道,祿東讚的私藏糧營已在劫難逃,而阿羅那順用假糧設下的陷阱,反倒成了指引聯軍的路標。
蔣師仁扛著兩袋真糧回來時,見王玄策正將銅佛殘片的灰燼撒在雪地上。灰燼落地後組成個“和”字,旁邊的粟米自動排列,顯出“借道吐蕃”的字樣。遠處的分糧點接連燃起烽火,那是吐蕃暗線得手的信號,火光中隱約能看見泥婆羅士兵在搬運糧草,部落軍則在修補被雪崩衝毀的鹽道。
“王正使,找到七車未被汙染的青稞。”蔣師仁將糧袋放在節杖旁,袋口露出的麥粒飽滿堅硬,“足夠聯軍支撐十日,到時候就能抵達天竺邊境。”
王玄策拾起粒青稞,指尖的金線纏繞而上,麥粒突然裂開,露出裡麵藏著的極小金箔,上麵刻著文成公主的私印。他抬頭望向雪山,綠光散儘的夜空裡,北鬥七星正指向中天竺的方向:“告訴弟兄們,焚糧不是絕路,是破局。”斷足踩在新落下的雪上,這次不再疼痛,隻有種踏破迷障的輕快,“咱們要讓祿東讚知道,大唐的使節,從來不會被糧草困住。”
蔣師仁應聲而去時,聽見糧營的餘燼裡傳出細碎的聲響。他俯身查看,見幾隻未被燒死的銅甲蟲正在搬運粟米,蟲背的梵文已被火焰燒成灰燼,露出底下暗藏的漢字——那是被擄唐軍刻下的“等援軍”三字,筆畫間還沾著新鮮的血痕,仿佛在訴說著永不屈服的信念。
第五節:雪糧天降
雪崩的轟鳴漸漸平息,雪塵在陽光下凝成金色的霧靄。王玄策跪在冰麵上,斷足踩過的雪地裡露出塊青灰色鹽磚,磚角的“唐”字被冰棱劃得模糊,卻仍能看出是隴右鹽場特有的印記。他解下羊皮手套,掌心貼在鹽磚上,體溫透過冰層慢慢滲透,鹽粒遇熱簌簌剝落,露出內層裹著的油紙。
“王正使!”蔣師仁的陌刀插在旁邊的雪堆裡,刀穗上的冰碴正在融化。他看著王玄策展開油紙,圖紙上的墨跡遇熱變得清晰,竟是完整的河西存糧圖,每個糧倉的位置都用朱砂標出,旁邊還注著藏文的“雪融可取”四字。最末處畫著隻銜穀穗的青鳥,正是文成公主的私印標記。
王玄策指尖撫過圖中的星宿海,那裡的鹽場標記旁畫著個極小的冰泉符號。他突然想起焚糧時的凍泉,斷足猛地跺向冰麵:“蔣校尉,鑿開這處冰層!”
陌刀劈入冰麵的刹那,裂縫中突然湧出股凍泉,水花濺在雪地上凝成冰花。蔣師仁俯身細看,見泉底沉著百隻陶壇,壇口用鬆脂密封,壇身的“酒”字已被水泡得發脹。他用刀挑出一隻陶壇,鬆脂裂開的瞬間,濃鬱的酒香混著麥香撲麵而來——竟是用青稞酒浸泡的應急軍糧,麥粒在酒液中保持著飽滿的形態,正是當年文成公主入藏時,為防備斷糧特製的“酒糧”。
“是公主的手筆!”蔣師仁將陶壇抱出冰泉,壇底刻著的藏文“永固”二字在陽光下閃著光。他突然發現冰泉周圍的雪地上,散落著細小的金粉,正是銅佛消散前留下的痕跡。那些金粉遇酒液突然亮起,在冰麵上連成行,漸漸顯成文成公主的筆跡:“敵劫糧,爾劫天”。
王玄策將河西存糧圖折好塞進懷中,斷足踩在冰泉邊緣,傷口的金線突然全部浮出,在空中織出張無形的網。他望向雪原儘頭,那裡的地平線正在蠕動,隱約傳來犛牛的鈴鐺聲。蔣師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一支商隊正緩緩而來,二十頭犛牛的背上都馱著鹽袋與酒囊,鹽袋的狼形烙印被人用紅漆塗改成“唐”字。
“是吐蕃商隊?”蔣師仁握緊陌刀,見商隊領頭人戴著鬥笠,鬥笠邊緣垂著的紅綢上繡著半朵蓮花——那是泥婆羅王室的記號。商隊走近時,領頭人掀起鬥笠,露出張被曬得黝黑的臉,竟是前幾日護送糧車的泥婆羅向導,他脖頸上掛著的雙魚符,正與王玄策腰間的信物相呼應。
“王正使,奉公主密令送糧。”向導解下腰間的酒囊,酒液倒在雪地上,顯出藏文的“安全”二字。他指向犛牛背上的鹽袋,“裡麵混著河西運出的青稞,每袋鹽底都有夾層,藏著安西都護府的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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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師仁劈開最近的鹽袋,青鹽傾瀉而出,袋底果然露出層麻布,裹著塊青銅兵符,符麵的“安西”二字上還沾著鹽粒。他突然聽見冰泉方向傳來異響,轉頭看見那些酒糧陶壇正在冒泡,壇口湧出的酒液在冰麵上彙成溪流,流到商隊腳下時突然轉向,朝著雪山深處蜿蜒而去。
“這是指引咱們去取河西存糧的路線。”王玄策看著酒液形成的水痕,突然發現每個陶壇的側麵都有個極小的箭孔,孔裡塞著羽毛——不是普通禽羽,而是吐蕃獵鷹的尾羽。他想起鹽屍指路時的駝骨,那些駱駝的嗉囊裡,定然也藏著這樣的羽毛。
向導突然指向天空,一群獵鷹正盤旋而過,鷹爪上都係著紅綢:“祿東讚的私衛在跟蹤咱們,這些鷹是他們的眼線。”他解下犛牛背上的皮囊,倒出裡麵的硫磺粉,“公主說,若遇鷹群,便用這個引開。”
硫磺粉撒向空中的瞬間,獵鷹突然四散飛逃。王玄策抬頭望見鷹群盤旋的軌跡,竟與河西存糧圖上的路線重合,原來那些獵鷹早已被文成公主的人馴服,看似跟蹤實則在引路。他突然明白“敵劫糧,爾劫天”的深意——祿東讚劫走的是地上糧草,而公主為他們引來的,是藏在天地間的生機。
蔣師仁的陌刀突然插入冰泉,刀身震顫著顯出影像:三百名唐軍士兵正在星宿海鹽場鑿冰,他們的衣袍上結著冰甲,手中的工具卻在鹽磚上刻著“唐”字。影像最後定格在處冰洞,洞裡堆滿麻袋,麻袋上的火印正是“隴右督糧使”,與雪糧天降的鹽磚出自同一批工匠。
“是咱們的弟兄!”蔣師仁的聲音帶著顫音,“他們定是奉了公主密令,在鹽場囤積糧草!”
王玄策將河西存糧圖卷好塞進使節符節,斷足踩在酒液彙成的水痕上,傷口的金線突然沒入皮肉。他起身時,見向導正將鹽袋裡的青稞倒進陶壇,酒糧遇青稞立刻發酵,冒出細密的氣泡,酒香在雪原上彌漫開來。遠處的雪山傳來犛牛的嘶鳴,更多的商隊身影出現在地平線,每個鹽袋上都飄著紅綢。
“王正使,公主說這是最後一批補給。”向導遞來個青銅酒壺,壺蓋的藏文翻譯過來是“決戰”,“過了星宿海,便是天竺邊境,此後的糧草,要靠咱們自己去取了。”
蔣師仁劈開冰崖的裂縫,凍泉湧出的水流越來越急,水底的陶壇全部浮起,壇身的“酒”字在陽光下漸漸變成“糧”字。他突然發現冰泉底部刻著行小字,是用唐軍斥候的血寫就的“雪停即發”,筆畫間還嵌著細小的青稞粒。
王玄策接過酒壺一飲而儘,酒液入喉竟化作暖流,順著血脈流遍全身。他看向雪原儘頭,犛牛商隊的鈴鐺聲越來越近,每頭犛牛的犄角上都掛著個小幡,幡上的“唐”字在風中獵獵作響。斷足踩在融化的雪水裡,已全然感覺不到疼痛,仿佛那些金線早已織成新的筋骨。
“傳我令。”王玄策將使節符節高高舉起,鎏金的“唐”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聯軍休整三日,三日後沿酒液路線進發。”他指向星宿海的方向,那裡的鹽場正在雪融後露出輪廓,“告訴弟兄們,文成公主為咱們借來的不是糧草,是天意——這天地間的風雪鹽泉,從來都站在大唐這邊。”
蔣師仁領命轉身時,看見冰麵上的金粉正在消散,文成公主的字跡漸漸隱入雪中,隻留下“敵劫糧,爾劫天”七個字,被酒液浸得發亮。犛牛商隊的向導正往陶壇裡裝鹽磚,鹽粒與青稞酒混在一起,竟在壇底凝成個小小的“勝”字。遠處的獵鷹再次盤旋,這次它們不再是眼線,而是在為聯軍引路,翅膀掠過雪原的影子,像極了大唐疆域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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