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師仁的陌刀突然指向天空,七枚骨針順著刀身往上飛,在祭壇穹頂組成北鬥形狀。梵咒絲線在空中舒展,與雪蓮的血汁交織成網,那些還在扭動的人皮經書被網住後,突然發出羊皮燒焦的氣味。王玄策看見經頁裡滲出無數細小的血珠,每個血珠裡都映著唐軍俘虜的臉,他們的嘴唇翕動著,似乎在念誦骨針上的梵咒。
最大那株雪蓮的花蕊突然炸裂,血汁如噴泉般衝上穹頂,與骨針組成的星圖相融。蔣師仁接住幾滴濺落的汁液,發現掌心竟浮現出阿羅那順的宮殿布局——毒經庫在西偏殿,解藥秘藏於佛塔地宮。他轉頭看向王玄策,發現對方臂上的紫黑勒痕正在消退,被血汁浸過的皮膚泛起健康的淡紅。
巫師們的抽搐愈發劇烈,嘔出的黑血在雪地上凝成的身影突然站起,抽出腰間橫刀指向南方。王玄策認出那是自己慣用的劈刀姿勢,去年正是這樣斬殺了三名天竺毒師。雪蓮的血汁還在不斷滲出,順著經頁上的黃金指印往下淌,在祭壇地麵彙成小小的溪流,溪流裡漂著無數細小的唐軍衣甲碎片。
“這些雪蓮是弟兄們的血氣養出來的。”王玄策將青銅藥匣揣進懷裡,骨針的梵咒絲線纏上他的手腕,與雪蓮血汁共同凝成護腕。蔣師仁的陌刀挑起最後一卷人皮經書,發現經頁背麵用吐蕃文寫著“血飼三年,毒滅唐師”,墨跡已被血汁泡得發漲,旁邊卻有新的批注——是用唐楷寫的“天道好還”。
雪地上的唐軍身影漸漸淡去,黑血被雪蓮的根須吸儘,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白骨。王玄策彎腰拾起塊沾著血痕的碎骨,上麵還留著橫刀劈砍的痕跡。最大那株雪蓮此刻已褪儘血色,潔白的花瓣上浮現出無數細小的名字,正是失蹤唐軍的花名冊。
蔣師仁突然單膝跪地,用陌刀在雪地上刻下“複仇”二字。王玄策將青銅藥匣舉過頭頂,骨針的梵咒在風中獵獵作響,與遠處雪山傳來的風聲合在一起,像是無數唐軍士兵在齊聲呐喊。他知道,這些泣血的雪蓮、帶咒的骨針、染血的經書,都是開春複仇最好的信物——天竺人用毒經種下的惡因,終將在唐軍的刀鋒下結出惡果。
第四節:骨針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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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捏起骨針的絳色絲線,針尖對準右臂紫黑處猛地刺入。針尾梵咒突然亮起金光,黑血順著針身蜿蜒而上,在咒文凹槽裡盤旋三圈,滴落時竟化作簌簌金粉。蔣師仁揮刀擋開飛濺的毒蛛,看見那些金粉落在冰麵上,竟燒出細小的火苗——這哪是血,是淬了藥力的精華,每一粒都泛著長安藥市特有的硫磺氣。
“王正使!”蔣師仁的陌刀突然震顫,刀身孔洞處的金線瘋狂舞動,像是在貪婪地吮吸金粉。他眼睜睜看著那些蜂窩狀的破洞在金光中收縮,邊緣的鏽跡化作青煙消散,愈合處漸漸浮現出細密的紋路——竟是長安太醫署的布局圖!太液池的曲橋、藥庫的朱門、甚至後院那棵老槐樹的枝椏都清晰可辨,圖中用朱砂標出的密室位置,正是當年孫思邈整理西域藥方的地方。
王玄策的骨針在皮肉裡輕輕轉動,每一次撚動都帶出更多金粉。他看見針尾梵咒正在變化,玄奘手書的古梵文漸漸化作唐楷,“解迦樓羅毒需用雪山白犛牛黃”幾個字灼得人眼疼。蔣師仁突然想起去年在吐蕃見過的白犛牛,那些被讚普視為神物的牲畜,原來藏著解毒的關鍵。
銅佛最後一塊殘片突然在空中炸裂,佛血如流星雨般墜落,與金粉相融後凝成團絢爛的光霧。光霧中緩緩走出個身影,鳳冠霞帔,眉眼間帶著長安女子特有的溫婉——竟是文成公主的虛影!她纖指撫過虛空,仿佛正觸摸著什麼,指尖劃過的軌跡在空中留下金光,赫然是鬆讚乾布王座的輪廓。虛影俯身時,蔣師仁看清她手中的刻刀正在王座底部遊走,刀痕裡滲出的不是木屑,是帶著墨香的藥方。
“是真解毒方!”王玄策的聲音因激動發顫,骨針帶出的金粉突然暴漲,在他腳邊堆成小小的金堆。文成公主的虛影對著他們微微頷首,指尖最後在王座暗格處一點,隨即化作漫天金蝶消散。蔣師仁突然明白,當年公主入藏不僅帶了蠶種和經書,更將大唐的解毒之法藏在了最安全的地方——吐蕃讚普的王座底下,天竺人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到。
雪蓮藥田突然騰起烈焰,不是綠火的陰冷,是帶著暖意的赤紅。火光中緩緩升起三百具屍體,都穿著太醫署的藏青色官服,袖口繡著金線藥杵。最前麵那具手中的藥缽還冒著熱氣,缽沿的“唐”字在火中愈發鮮亮,正是貞觀年間太醫令的樣式。蔣師仁認出其中幾具身形,與太醫署存檔的畫像一般無二——這些人不是失蹤了嗎?當年太宗派他們隨商隊入西域采買藥材,竟都折在了這裡。
“他們一直在守著藥方。”王玄策拔出骨針,右臂的紫黑已褪成淡紅。金粉從針孔裡不斷湧出,在他腳邊彙成小溪,順著太醫署圖的紋路流淌,恰好注入圖中藥庫的位置。那些火中的太醫屍體突然齊齊轉身,藥缽裡飛出無數藥材虛影,雪蓮、牛黃、麝香……竟都是解毒方上的主藥。
蔣師仁的陌刀突然插入地麵,刀身的太醫署圖與金粉溪流完全重合。他聽見地底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是有無數藥罐正在沸騰。火中的屍體開始分解,化作點點星光融入藥田,那些原本泣血的雪蓮突然挺直花莖,花瓣在烈焰中綻放得愈發潔白,根莖處的唐軍腰帶漸漸鬆開,飄向空中組成“貞觀”二字。
王玄策將七枚骨針並排擺在冰麵,針尾梵咒連成完整的經文。金粉落在上麵,竟顯出這些骨針的來曆——是用玄奘法師西行時帶回的佛骨碎料所製,當年太醫署耗費三年才將解毒咒文刻上去。他突然想起出發前,老太監塞給他的錦囊裡寫著“遇毒可尋吐蕃聖物”,原來指的不是佛骨,是文成公主留下的後手。
火中的最後一具太醫屍體化作金粉前,突然將藥缽對準王玄策。他伸手接住,缽底刻著的“永護大唐”四個字燙得手心發麻。蔣師仁抬頭望去,雪蓮藥田的火焰正在消退,露出底下平整的凍土,而那些愈合的陌刀紋路裡,太醫署圖的密室位置正閃著紅光——顯然是在指引他們,開春複仇時要先取太液池底的備用藥方。
王玄策將藥缽揣進懷裡,骨針的梵咒還在腕間發燙。他看著蔣師仁刀身映出的長安輪廓,突然想起初入太醫署那年,孫思邈摸著他的頭說“醫者仁心,亦能護國安邦”。此刻三百太醫的魂靈在火光中漸漸消散,留下的藥香卻與雪蓮氣息相融,在祭壇上空凝成個巨大的“唐”字。
“等踏平中天竺,”王玄策的斷足在金粉堆裡重重一跺,“就把這些骨針帶回長安,埋在太醫署的老槐樹下。讓他們知道,大唐的醫者就算死在異鄉,骨頭裡也刻著護民的咒。”
蔣師仁重重點頭,陌刀歸鞘時,刀身的太醫署圖突然隱去,隻留下寒光凜冽的刃口。遠處的雪山傳來雪崩的轟鳴,像是在為他們助威,而那些燒儘的雪蓮藥田上,正鑽出嫩綠的新芽,芽尖都頂著點金粉,在月光下閃著希望的光。
第五節:萬毒歸宗
王玄策捏住絳色絲線猛地抽回手,骨針針尖帶出的黑血在空中驟然凝固。那些紫黑血珠像被無形的手牽引著,在祭壇上空緩緩鋪開,竟化作幅立體的天竺地圖——恒河如銀色絲帶貫穿其中,朱木那河的支流上還泛著毒霧般的灰光。蔣師仁舉刀挑開最後一隻垂死的毒蛛,看見地圖上標注的城邦都在滲血,其中中天竺的都城用金線勾勒,城中心赫然是阿羅那順的宮殿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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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你看!”蔣師仁的陌刀突然指向地圖東北角,那裡的黑血正在劇烈翻湧,形成個漩渦狀的標記。王玄策湊近細看,認出是當年被迦樓羅毒箭襲擊的峽穀,血痕在地圖上蔓延出蛛網般的路徑,最終都彙入恒河下遊的三角洲。他突然明白,天竺人的毒不僅用在戰場上,更順著水流悄無聲息地滲透進每片土地。
陌刀帶著破空聲劈向地圖中央,刀氣撞上黑血的刹那爆發出刺目紫光。那些凝固的血珠瞬間蒸發成紫色霧氣,在半空中翻滾蒸騰,漸漸顯露出七處波光粼粼的水源——有雪山融成的湖泊,有雨林深處的暗河,甚至包括恒河最湍急的那處險灘。蔣師仁認出其中兩處,去年偵查時曾見天竺士兵往水裡傾倒黑色粉末,當時以為是祭祀儀式,此刻才驚覺那是投毒的實證。
“每處水源都連著他們的糧倉。”王玄策的斷足在冰麵上碾出裂紋,骨針針尖的血珠還在不斷補充著霧氣,“阿羅那順想用毒毀掉咱們的補給線,讓唐軍未戰先潰。”他話音剛落,霧氣中的水源突然開始冒泡,湧出無數戴著枷鎖的唐軍虛影,那些模糊的身影在水中掙紮,漸漸化作毒霧的一部分。
銅佛最後一點殘片在金光中消散,漫天金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儘數落入王玄策懷中的藥缽。缽身突然燙得驚人,金粉在上麵烙出八個古篆,筆畫間還纏著梵文注解:“以彼之毒,攻彼之心”。蔣師仁湊近細看,發現每個字的筆畫裡都藏著細小的毒紋——正是迦樓羅毒的配方紋路,卻被唐楷的筆鋒硬生生扭轉成反擊的姿態。
“這才是終極解藥。”王玄策的指尖撫過藥缽,金粉組成的字跡突然活了過來,在缽底轉出個太極圖案。他想起文成公主虛影刻在王座下的藥方,那些藥材配比此刻突然在腦中清晰起來——原來解毒的關鍵不是中和毒素,是用天竺毒物的特性反製其心脈,就像用迦樓羅毒的燥烈克製阿羅那順常年飲毒養成的陰寒內息。
三百具太醫屍體突然從火中站直,藏青色官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們僵硬的手臂同時抬起,乾枯的手指齊刷刷指向東南方,指尖滲出的金粉在空中連成條筆直的線,直指恒河畔那處用黃金澆築的祭壇。蔣師仁瞳孔驟縮,他在吐蕃讚普的密檔裡見過這處建築——阿羅那順每年都要在那裡舉行祭毒大典,將俘虜的心臟投入毒池,祈求毒物庇佑。
“是毒源。”王玄策的聲音帶著冰碴,骨針在掌心轉出個圈,針尖的黑血滴在藥缽裡,與金粉藥方相融後竟開出朵血色蓮花。他看見蓮花花瓣上浮現出無數唐軍的臉,都是去年在黃金祭壇被獻祭的弟兄,他們的眼睛裡映著黃金祭壇的輪廓,祭壇頂端那尊毒神像的麵孔,赫然與阿羅那順一般無二。
蔣師仁的陌刀突然劇烈震顫,刀身吸收的金粉順著刀刃流淌,在地麵畫出黃金祭壇的剖麵圖。底層是用來養毒蛛的地宮,中層藏著熬製毒液的銅鼎,頂層的祭台下麵,竟刻著與苯教祭壇相同的毒經紋路。他突然明白,這些遍布天竺的毒術源頭都在那裡,阿羅那順是想借苯教的邪術,將整個恒河流域變成毒沼。
“開春後的第一戰,就打黃金祭壇。”王玄策將骨針插回青銅藥匣,七枚骨針在空中排出北鬥陣形,針尖都指向東南方。藥缽裡的血色蓮花突然炸開,花瓣化作無數細小的箭頭,穿透紫色霧氣釘在地圖上的黃金祭壇位置,每個箭頭都在燃燒,燒出“複仇”二字。
太醫屍體的手臂還在保持著指方向的姿態,他們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藏青色官服上的金線藥杵與蔣師仁刀身的紋路產生共鳴。王玄策看見其中一具屍體的腰間掛著塊腰牌,上麵刻著的“秦”字被血浸得發黑——正是當年隨玄奘西行的太醫秦無咎,傳說他在天竺失蹤前,曾寄回密信說“毒心不滅,毒源不絕”。
紫色霧氣突然開始消散,露出底下重新變得清晰的天竺地圖。恒河的銀線旁多出無數紅點,都是被毒物侵蝕的村莊,而黃金祭壇的位置正發出妖異的紅光,像顆跳動的毒瘤。蔣師仁揮刀將最後一縷霧氣劈碎,刀刃上的水源標記突然與地圖重合,七處投毒之地恰好組成個包圍黃金祭壇的陣型。
“以彼之毒,攻彼之心。”王玄策將藥缽舉過頭頂,金粉藥方在陽光下閃著刺眼的光,“咱們就用他們投在水裡的毒,灌進黃金祭壇的地宮。讓那些毒蛛、毒鼎、毒神像,都嘗嘗被毒物反噬的滋味。”
蔣師仁重重點頭,陌刀在掌心轉了個圈,刀風卷起地上的金粉,在空中凝成把巨大的刀影,直指東南方。太醫屍體們在這時齊齊跪下,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複仇祈禱,他們的身體化作漫天金粉,融入王玄策懷中的藥缽,讓那八個古篆愈發鮮亮。
王玄策的斷足在冰麵上踏出堅定的步伐,藥缽裡的血色蓮花已化作顆殷紅的丹丸。他知道這是三百太醫的魂靈與無數弟兄的血氣所凝,是比任何解藥都更強大的武器。遠處的雪山傳來雪崩的轟鳴,像是在為唐軍的複仇之路擂鼓,而恒河畔的黃金祭壇,此刻應該正被毒霧籠罩,渾然不知即將到來的毀滅。
蔣師仁扶著王玄策轉身離開祭壇,身後的人皮經書早已化作飛灰,雪蓮藥田的灰燼裡鑽出嫩綠的新芽。七枚骨針在青銅藥匣裡發出輕響,像是在倒計時,又像是在催促。王玄策低頭看了眼藥缽上的字,突然握緊拳頭——阿羅那順用毒經養出的毒心,終將被大唐的刀鋒剜出,讓恒河的流水衝刷掉所有毒痕。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兩人終於走出苯教祭壇。蔣師仁回頭望去,那些太醫屍體消失的地方,正升起道金色的光柱,穿透雲層直指東南方,像是為他們標出了複仇的路徑。王玄策將藥缽緊緊揣在懷裡,感覺那八個字正在發燙,燙得像無數弟兄的心跳,在告訴他:萬毒終將歸宗,而毒源所在,便是正義降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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