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嗎?”王玄策將箭矢遞給蔣師仁,聲音因激動而微顫,“天地、鬼神、友邦、亡魂,都在助我們複仇。”
蔣師仁握緊那支箭,隻覺一股熱流從掌心湧遍全身。夜空的彗星已漸漸隱去,碎裂的月華重新凝聚成完整的明月,雪地上的卦象與星圖雖已淡去,卻在兩人心中刻下清晰的印記。遠處營地傳來集合的號角聲,八千將士似被這天地異象驚動,正整裝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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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蔣師仁轉身抱拳,陌刀拄地發出鏗鏘之聲,“明日卯時,末將請命率前鋒營渡過象泉河,為大軍探路!”
王玄策望著雪崩過後的雪山,那裡的星空已恢複清明,唯有心宿方位仍透著淡淡的赤紅,像是在提醒他們血仇未報。他深吸口氣,斷足在雪地上踩出堅定的腳印:“不必急在一時。三日後驚蟄,待弟兄們的箭飲夠了天竺人的血,我們再踏平中天竺!”
月光下,插滿箭矢的雪原泛著銀光,與營地的火把交相輝映,仿佛為即將到來的征戰鋪就了一條通往勝利的道路。而那些刻著星紋的箭矢,在夜風中輕輕顫動,似在回應著這跨越生死的複仇誓言。
第四節:星墜定策
彗星尾光突然繃裂,赤紅色星體在夜空中碎成萬千星火,如同誰打翻了盛血的玉盤。其中最大的一塊隕石拖著焰尾直墜而下,帶著刺耳的尖嘯砸向雪原,激起的雪霧彌漫了半座觀星台。蔣師仁護著王玄策後退數步,待煙塵稍散,才見雪地裡嵌著塊黢黑的鐵碑,碑體布滿細密的凹痕,竟似天然形成的文字。
“王正使,這石頭……”蔣師仁上前觸碰,指尖傳來灼燙感,鐵碑表麵的雪粒剛落下便化作水汽。他湊近細看,突然倒吸口冷氣,“是《甘石星經》!這上麵刻的竟是戰國時甘德、石申合著的星經全文!”
王玄策跛著腳靠近,斷足處的木屐早已在方才的震動中裂開,露出包裹著金鐵的趾尖。他俯身伸出右腳,金鐵趾尖在碑文上緩緩劃過,鐵屑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更深的刻痕。隨著他的動作,碑麵逐漸顯露出一行隸書:“乙未日,宜征伐”。
“乙未日……”蔣師仁掐指一算,“正是三日後驚蟄!”
王玄策未發一言,隻是繼續用金鐵趾尖刨刮碑文。他記得當年隨李靖出征時,軍中老卒曾說過,上古星碑常有表裡兩層,表層記天象,裡層藏天機。鐵屑紛飛間,碑體突然發出一聲脆響,竟從中間裂開道縫隙。
蔣師仁見狀,陌刀順勢劈入縫隙。隻聽“錚”的一聲,隕石核心應聲碎裂,露出裡麵的物件——那是半枚虎符,青銅鑄就,上刻“鴻臚寺”三字,符身的錯金雲紋雖有磨損,卻仍能看出是大唐製式。
“鴻臚寺的虎符!”王玄策心頭劇震。鴻臚寺掌管外交事宜,虎符更是調兵憑證,這半枚虎符為何會藏在隕石核心?他突然想起使團覆滅那日,阿羅那順曾搶走使團攜帶的所有信物,其中便包括這枚用於緊急調兵的虎符。
“定是那賊子將虎符藏於此地,想借天象掩蓋罪證!”蔣師仁怒不可遏,正欲將虎符收起,卻見懸浮的銅佛殘片突然炸裂。金色的佛血如雨點般灑落,將鐵碑上的文字儘數染金。那些文字在佛血浸染下竟開始扭曲變形,最終化作八個大字:“凶星照我,大吉照敵”。
“這……這是什麼意思?”蔣師仁愣住。凶星照己方,大吉照敵方,這豈不是說此戰必敗?
王玄策卻突然笑了。他指著碑文道:“蔣校尉忘了《孫子兵法》有雲‘兵者,詭道也’?天象所示,未必是實。凶星照我,是讓我等存敬畏之心;大吉照敵,是讓阿羅那順驕縱自滿。此乃天助我也!”
話音剛落,基座下的三百具唐軍屍體突然齊齊抬頭。他們凍僵的脖頸發出“哢嚓”聲響,空洞的眼眶望向天際,仿佛在凝視某種未知的力量。緊接著,他們手中的星象圖譜突然冒出青煙,竟自行燃燒起來。
火光中,圖譜上的星軌化作灰燼,升騰至空中。那些灰燼並未四散,反而凝聚成一幅清晰的星圖,上麵標注著未來七日的天象變化:初三熒惑退舍,初四奎木狼犯太陰,初五昴日雞守天門……直至初七,星圖上赫然標注著“太白經天,利西方”。
“太白經天!”蔣師仁失聲喊道。太白星即金星,古人認為太白經天主兵戈之事,利西方用兵,而天竺正在大唐西方!
王玄策望著空中的星圖,又看了看那半枚虎符,突然明白了所有關節。這不是什麼凶兆,而是天地人三界共同的指引:隕石帶來虎符,是讓他們名正言順;佛血顯字,是讓他們知詭道;亡魂燃圖,是讓他們明天時。
“蔣校尉,傳我將令!”王玄策轉身望向營地,聲音穿透夜空,“命吐蕃甲士明日卯時開始修繕棧道,泥婆羅象兵備足糧草,所有將士今夜好生歇息,三日後卯時,隨我踏平中天竺!”
蔣師仁轟然應諾,轉身欲去傳令,卻被王玄策叫住。
“將這半枚虎符收好。”王玄策指著虎符道,“待生擒阿羅那順,定要讓他交出另外半枚,好讓弟兄們的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蔣師仁鄭重點頭,將虎符揣入懷中。此時,空中的星圖漸漸散去,三百具屍體也重新低下頭,恢複了跪拜的姿勢。鐵碑上的文字在佛血浸染下愈發金光奪目,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征戰祝福。
遠處的雪山傳來陣陣雪崩聲,卻不再是裹挾著箭矢的雪浪,而是如雷的轟鳴,仿佛在為大唐的複仇之師擂鼓助威。營地的火把連成一片火海,八千將士的呐喊聲此起彼伏,與星空中隱約的雷鳴交相輝映,彙成一曲激昂的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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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玄策站在觀星台的廢墟上,望著眼前的一切,金鐵趾尖在雪地上踩出深深的印記。他知道,三日後的驚蟄,將是一場血與火的洗禮,而他們,必將踏著凶星的光芒,為死去的弟兄們討回公道。
第五節:天機歸刃
寒夜的風突然轉暖,似有春日氣息從河穀漫來。王玄策從懷中取出那半枚鴻臚寺虎符,銅麵的錯金雲紋在月光下流轉,符身斷裂處的齒痕仍帶著當年被蠻力劈開的猙獰。他走到蔣師仁身側,將虎符的斷口對準陌刀護手——那裡竟有個渾然天成的凹槽,恰好與虎符的輪廓嚴絲合縫。
“哢”的一聲輕響,虎符嵌入刀身的刹那,陌刀突然迸發刺目銀光。刀身百煉的玄鐵肌理間,竟浮現出完整的銀河縮影:牛郎織女星隔河相望,北鬥七星如勺柄懸垂,連遙遠的南十字星都清晰可辨。更奇的是,代表天竺星區的黑霧此刻正順著刀刃緩緩流動,像被無形之力牽引著,最終彙入銀河的旋臂之中。
“這刀……活了!”蔣師仁握緊刀柄,隻覺一股沛然之力從掌心湧入,陌刀的重量似乎輕了數分,刃口泛著的寒光比雪更冷。他下意識揮刀指向東南方——那是中天竺王都的方向,刀風掠過之處,空中殘留的星象灰燼突然如歸巢之鳥般聚集,紛紛附著在刀身之上。
灰燼與銀河縮影相融,在刃口凝成七顆金星,排列如北鬥之形。每顆星都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細看竟與王玄策金鐵趾尖的色澤一般無二。蔣師仁揮刀斬向旁邊的斷柱,刀刃未及觸碰,石柱已自行崩裂,斷麵光滑如鏡,映出他眼中跳動的星火。
此時,懸浮在空中的銅佛殘片發出最後一聲嗡鳴,徹底化作金粉。這些金粉不再四散,而是如靈蛇般纏繞上陌刀的刀背,灼燒出八個古篆字,墨跡殷紅如血,仿佛用佛血寫就的終極天諭:“借星伐罪,日月同輝”。
“借星伐罪……”王玄策低聲重複,金鐵趾尖在雪地上重重一點,“我等興師,非為拓土,隻為討伐弑我使節、辱我大唐的逆賊。天以星象示警,亦以星象授我兵權,此戰順天應人!”
話音未落,夜空的彗尾末端突然亮起一團柔和的光暈。光暈中緩緩走出個身影,身著大唐襦裙,頭戴七寶釵冠,正是文成公主。她立於虛空之中,手中捧著的星圖在風中舒展,圖上的朱砂軌跡正化作蜿蜒的箭頭,穿過雪域的崇山峻嶺,越過象泉河的激流,一路向東南延伸,最終直指恒河岸邊的黃金祭壇——那是阿羅那順祭祀婆羅門神的聖地,也是當年他當眾焚燒唐使符節之處。
“公主!”蔣師仁失聲呼喊,想起傳聞中公主在吐蕃弘揚中原文化,此刻卻在此顯影指路,眼中不禁泛起淚光。
文成公主並未言語,隻是微微頷首,將星圖向他們的方向一拋。星圖飄落的過程中不斷變大,化作一幅丈餘長的絹帛,上麵不僅標注著進軍路線,還密密麻麻寫著注解:何處有暗河可涉水,哪座山穀能埋伏,甚至連天竺軍隊的布防都用朱筆圈出——顯然是吐蕃讚普通過密探得來的軍情。
絹帛落在王玄策腳邊,他俯身拾起時,觸到公主筆跡的地方傳來一陣溫熱。圖末用小字寫著:“邏些已備糧草三萬石,犛牛兩千頭,待唐軍過雪山,便由吐蕃鐵騎押送跟上。”
“讚普與公主,真乃我大唐肱骨!”王玄策將絹帛遞給蔣師仁,掌心的溫度透過布帛傳遞過去,“蔣校尉且看,這條路線避開了天竺的象兵陷阱,直插恒河平原。七日後太白經天之時,我軍正好抵達黃金祭壇。”
蔣師仁捧著絹帛,隻覺陌刀上的七顆金星愈發明亮,仿佛與夜空中的星辰遙相呼應。他突然拔刀指向天際,刀身的銀河縮影與真實星空重疊,刃口的金星恰好對準心宿方位。那團困擾多日的赤紅血光,此刻竟被刀芒劈開一道縫隙,露出後麵清明的星空。
“末將明白了!”蔣師仁的聲音在觀星台回蕩,“所謂熒惑守心,原是要我等以刀刃為星軌,劈開這凶兆!”
王玄策望著基座下重新歸於沉寂的三百具屍體,他們手中燃儘的星圖灰燼已隨風散儘,仿佛完成了最後的使命。他伸手按住蔣師仁握刀的手,兩人合力將陌刀插入雪地裡,刀身的銀河倒映在融化的雪水中,與遠處營地的火把連成一片璀璨的光河。
“天機已歸刃中。”王玄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堅定,“三日後卯時,大軍開拔。”
夜空的彗尾漸漸淡去,文成公主的身影也化作點點流螢,融入星圖的朱砂軌跡之中。觀星台的廢墟上,唯有那柄嵌著虎符的陌刀兀自挺立,七顆金星在刃口流轉,映得周圍的雪都泛著金光。遠處傳來雞啼聲,第一縷晨曦正掙紮著要穿透雲層,照亮這片即將被戰火喚醒的高原。
蔣師仁望著手中的進軍路線圖,又看了看雪中挺立的陌刀,突然覺得那些纏繞多日的凶兆星象,都化作了催征的戰鼓。他知道,從這一刻起,八千複仇之士的刀鋒,便是最準的星軌;他們的腳步,將踏碎所有的凶厄,讓大唐的旗幟,在恒河岸邊與日月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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