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突然人立而起,額間的“唐”字烙印紅光暴漲。王玄策感到斷足的金線在發燙,骨縫裡滲出的血珠滴在沙地上,竟讓周圍的血沙自行聚成六字真言。就在這時,之前被劈碎的銅佛殘核突然在半空炸開,金粉如雲團般升騰,在象群上空凝成巨大的玄奘虛影——法師身披的袈裟隨風飄動,手中錫杖直指七輛黃金戰車,虛影的嘴唇微動,卻沒發出聲音。
虛影指尖落下的瞬間,七尊黑玉佛陀的麵部突然哢哢作響。原本平滑的玉麵從眉心裂開,蛛網般的裂痕蔓延到下頜,整塊玉麵轟然墜地,露出裡麵藏著的羊皮卷。王玄策借著白象揚起的風勢看清了卷上的字,竟是阿羅那順的親筆密令,墨跡用的是摻了人血的朱砂,“焚經滅唐”四個大字格外猙獰,下麵還寫著小字:“凡見唐使及沙門,儘誅之,象兵為證,佛骨為憑。”
“他用佛骨煉的控象咒!”王玄策突然明白,白象額間的烙印能對抗咒術,正是因為那烙鐵裡摻了玄奘的佛骨灰。被金線纏住的三頭戰象已經完全清醒,正用象牙挑翻周圍的瘋象,白象更是直接撞向黃金戰車,將一尊黑玉佛陀撞得粉碎,碎玉裡滾出截暗褐色的骨頭,落地時冒出黑煙——那是被詛咒過的佛骨。
蔣師仁的陌刀突然輕了,刀身的銅甲蟲儘數墜地,化作灘青水。他趁機劈向最近的戰車車廂,木屑飛濺中露出個青銅容器,裡麵盛滿了墨綠色的液體,泡著數十根大象的趾骨,每根骨頭上都刻著梵文咒語。“是象骨咒!”蔣師仁揮刀砍碎容器,毒液濺在沙地上,竟燒出串滋滋作響的小洞。
八千伏仇兵的士氣徹底振奮起來。有個曾在寺廟當差的士兵突然高喊:“跟著大唐的白象殺!”他舉起長矛刺向瘋象的眼睛,周圍士兵紛紛效仿,原本潰散的陣型重新凝聚,長矛組成的銀網朝著象群推進。王玄策的金線又纏住兩頭戰象,斷足的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卻死死盯著那些還在發狂的巨獸——它們耳後的月牙印記正在發燙,像是有團火要從皮肉裡燒出來。
玄奘虛影在半空轉向恒河方向,錫杖指向的地方突然騰起金光。王玄策看見那些被梵文控製的戰象突然哀鳴,月牙印記處的皮膚開始潰爛,露出下麵模糊的舊痕,仔細看去竟是個“佛”字。“是被篡改的烙印!”他對著蔣師仁大喊,“用佛血抹它們的印記!”
蔣師仁立刻從懷中掏出個油布包,裡麵是之前收集的銅佛血。他翻身上了匹戰馬,將血包拋向八千伏仇兵:“快抹!”士兵們紛紛用手指蘸血,朝著瘋象的耳後抹去,血珠觸及月牙印記的瞬間,那些戰象突然渾身抽搐,像是從噩夢中驚醒,有幾頭甚至跪倒在地,長長的象鼻貼著沙麵,仿佛在懺悔。
黑玉佛陀的殘骸還在不斷滲出銅甲蟲,但蟲群已經失去方向,在沙地上亂爬成一團。王玄策感到骨縫裡的金線漸漸縮回,斷足的傷口不再流血,白象溫順地用鼻尖蹭著他的後背,額間的“唐”字烙印紅光漸弱。遠處的黃金戰車正在燃燒,阿羅那順的密令被火舌吞噬,灰燼隨風飄向恒河平原,像給那場即將到來的決戰,撒下了第一把複仇的火種。
蔣師仁勒馬回到王玄策身邊,陌刀上的血珠滴在沙地上,與那些凝固的血沙融在一起。他望著漸漸平靜的象群,突然指向白象的額頭:“王正使你看,那烙印裡好像有東西。”王玄策湊近細看,“唐”字的筆畫間,竟嵌著幾粒金粉,在陽光下閃著與佛骨金線相同的光澤。
第四節:蟲噬密令
風裹著沙礫抽打甲胄,垂死的銅甲蟲突然發出細碎的嗡鳴。王玄策正用布巾擦拭斷足的血汙,眼角餘光瞥見腳邊幾隻青藍色甲殼在沙地上抽搐,蟲腹突然像被捏碎的琉璃般炸開,濺出的不是腥臭體液,而是琥珀色的蠟液——那些蠟丸在蟲腹裡被體溫焐得半熔,落地時順著沙粒的紋路流淌,在血沙上彙成細小的溪流。
“蔣正使當心蠟液!”王玄策猛地拽住身旁士兵的胳膊,將人拽出蠟液蔓延的範圍。八千伏仇兵正清理戰場,有個士兵用長矛挑起蟲屍,矛尖剛觸到蟲腹,整隻甲蟲便炸成蠟雨,濺在盾牌上的蠟液竟開始冒煙,把牛皮盾蝕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蔣師仁的陌刀正劈向最後一頭瘋象的耳後,聽見喊聲轉頭時,三滴蠟液正落在刀背上。他本想揮刀甩掉,卻見蠟液在寒光裡迅速凝固,竟顯出彎彎曲曲的天竺文——是“象泉河”三個字的變體寫法,筆畫末端還拖著條細線,像條正在爬行的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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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調兵路線。”王玄策跛著腳湊近,掌心的佛血還沒乾透,他蘸著血珠在沙地上畫出對照的梵文,“這些蠟丸是用密信熔成的,藏在蟲腹裡傳遞。”更多甲蟲在遠處炸開,蠟液順著沙丘的緩坡流淌,漸漸連成完整的路線圖:從恒河平原分出的七道支流,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終點,那用朱砂寫就的地名在蠟液裡格外刺眼——邏些城,吐蕃讚普的王都。
“他們想借道吐蕃偷襲?”蔣師仁的喉結滾動,陌刀在沙地上劃出深痕,“阿羅那順瘋了不成,敢動吐蕃的地界?”話音未落,王玄策腰間的虎符突然發燙,那枚鎏金銅符是出發前太宗親授,正麵刻著“討逆”二字,此刻背麵的“滅竺”陰文竟滲出紅光,符身像活物般微微震顫,朝著蠟液路線圖的方向傾斜。
奇妙的景象突然發生:虎符的“滅”字筆畫開始延伸,紅光化作細小的火舌,竟一點點吞噬起旁邊的蠟液。被火焰舔過的蠟液不再透明,變成灰黑色的灰燼,而“竺”字的筆畫則像鎖鏈般展開,將指向邏些城的終點圈在其中,蠟液構成的地名在紅光裡扭曲變形,最終化作團黑煙消散。
“虎符認得出偽路線。”王玄策握緊發燙的符牌,斷足的金線又開始隱隱作痛,“這是陷阱,他們想讓我們以為目標是邏些,真正的意圖藏在彆處。”蔣師仁突然揮刀劈向堆蟲屍,刀刃斬碎甲殼的瞬間,無數蠟液濺在刀身,那些琥珀色液體剛接觸寒光,竟像被吸收般滲入鐵中——刀麵突然浮現出細密的紋路,漸漸連成幅立體地圖,朱雀大街的石板路、東西兩市的坊牆、大明宮的丹鳳門赫然在目,竟是長安城的全貌。
最令人心驚的是地圖儘頭:太極宮前的廣場上,站著個身披十二章紋的身影,頭戴通天冠,麵容卻被黃金麵具遮蔽,麵具嘴角的獠牙與阿羅那順那張如出一轍。王玄策的瞳孔驟然收縮——那是太宗皇帝的常服,可真正的陛下此刻正在長安太極殿批閱奏章,這個戴麵具的替身,分明是要在長安製造混亂!
“他們想兩頭開花。”蔣師仁的聲音發緊,陌刀上的地圖還在變化,替身的手正指向皇城的玄武門,“用象兵拖住我們,派細作在長安行刺,再嫁禍給吐蕃。”他突然想起那些黑玉佛陀裡的密令,“焚經滅唐”四個字此刻在腦海裡格外清晰,原來不隻是燒毀經文,是要徹底動搖大唐的根基。
銅佛最後一塊殘片突然從烽燧方向飛來,在空中劃出赤紅弧線。王玄策伸手去接,殘片卻在觸及掌心前炸開,佛血化作漫天紅霧,將沙地上的蠟液儘數籠罩。霧氣蒸騰的瞬間,所有蠟液突然沸騰,化作白茫茫的蒸汽,在半空凝成模糊的人影——梳著回鶻髻的女子正跪在佛堂裡,青綠色的宮裝裙擺鋪在金磚上,手中拿著枚虎符,正用金線仔細縫進尊彌勒佛的底座。
“是文成公主!”八千伏仇兵裡有曾隨吐蕃使團見過公主的士兵,突然跪倒在地。王玄策也認出來了,那尊彌勒佛正是公主入藏時帶去的陪嫁,此刻佛座的夾層裡,露出虎符的半截鎏金邊緣,上麵刻著的“調兵”二字在霧氣裡閃閃發亮。
“真正的虎符在公主那裡。”王玄策突然明白,太宗早有防備,授給自己的隻是討逆符,調動邊軍的真正虎符,竟由遠在吐蕃的文成公主保管。霧氣裡的公主還在忙碌,她身旁的經卷攤開著,露出裡麵的密文:“天竺細作混於商隊,已入長安,麵具為記。”金線穿過虎符孔洞的刹那,佛座突然發出金光,將整個人影罩在其中。
蔣師仁的陌刀突然劇烈震顫,刀麵的長安地圖開始褪色,唯有那個黃金麵具的位置還在發光,漸漸與阿羅那順的圖騰重合。王玄策低頭看虎符,“滅竺”二字已經恢複平靜,但符牌邊緣多了行小字,是用吐蕃文刻的“邏些宮密道”,筆畫還帶著新鮮的鑿痕。
遠處的黃金戰車殘骸突然爆出火光,那些黑玉佛陀的碎塊在火裡劈啪作響,竟燒出更多銅甲蟲。王玄策注意到蟲群飛行的方向不是聯軍陣地,而是朝著象泉河上遊,它們組成的青藍色隊伍在半空畫出弧線,最終消失在吐蕃境內的雪山背後。
“他們在給長安的細作報信。”蔣師仁將陌刀橫在胸前,刀刃上還殘留著長安地圖的印記,“公主把虎符藏進佛像,就是怕被細作搜走。”八千伏仇兵已經重新列陣,白象帶領著歸順的戰象站在最前排,象鼻卷起的長矛指向恒河方向,像是在催促進軍。
王玄策將虎符揣回懷中,斷足的疼痛讓他額頭冒汗,卻站直了身子:“蔣正使,讓弟兄們準備渡河。”他指向霧氣中尚未散去的文成公主身影,“公主在邏些宮等著我們,真正的調兵虎符,就是破局的關鍵。”佛血凝成的霧氣漸漸消散,最後一刻,他們看見公主將彌勒佛推入地宮,石門關閉的刹那,門楣上刻的“唐蕃永固”四個字在火光裡格外醒目。
沙地上的蠟液路線圖已被佛血浸透,變成深褐色的印記。王玄策踩過那些印記時,鐵掌靴碾出的火星落在血沙上,竟燃起細小的火苗,順著蠟液殘留的痕跡蔓延,在身後畫出長長的火線,像條通往勝利的引信。蔣師仁的陌刀扛在肩上,刀麵的寒光映著他的側臉,他轉頭看向王玄策,眼神裡再無半分猶豫:“王正使說過,打到恒河邊,就用阿羅那順的麵具釀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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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象突然發出長鳴,震得河麵上的水汽都在晃動。王玄策知道,真正的決戰即將開始,那些藏在蟲腹裡的密令、佛座下的虎符、長安城裡的麵具替身,終將在恒河平原的烈日下,露出最真實的麵目。
第五節:烽煙指路
象泉河的水流突然變得湍急,河麵上的血沫被卷成漩渦。原本籠罩天空的碧綠狼煙毫無征兆地翻湧起來,煙縷間的血漬像被點燃的燈芯,瞬間化作赤紅火焰,在半空燒出奇異的軌跡——那些跳躍的火光竟組成《秦王破陣樂》的音符,聲對應的鼓點是團旋轉的火球,音化作蜿蜒的火線,在雲層裡鋪展出樂曲的節奏,連八千伏仇兵裡不懂樂理的士兵,都能聽出那股破陣殺敵的激昂韻律。
是先帝親製的軍樂!王玄策攥緊腰間虎符,斷足的金線突然暴漲,像束金繩纏上白象的脖頸。這頭曾被天竺兵擄走的巨獸似有感應,長鼻猛地揚起,吸足了半條河的水流,龐大的身軀在沙地上碾出深深的蹄痕,朝著最後殘存的七尊黑玉佛陀衝去。那些玉佛還在試圖操控零星瘋象,見白象奔來竟齊齊轉動脖頸,空洞的眼眶裡噴出墨綠色毒液,在沙地上燒出串滋滋作響的深坑。
白象卻像未覺,奔至近前時猛地甩動長鼻,河水如銀鏈般劈頭蓋臉砸下。第一尊黑玉佛陀被水浪掀翻,玉身撞在黃金戰車殘骸上裂成八塊,碎玉裡滾出堆銅甲蟲屍骸;第二尊佛座下的機關被水流衝垮,露出藏在裡麵的火藥桶,引線遇水爆出串火星;剩下五尊偽佛在水幕中搖搖欲墜,白象突然用象牙抵住佛身,硬生生將其拱入象泉河,墨綠毒液在河水中擴散,卻被更洶湧的血水中和,河麵浮起層金紅色的泡沫。
王正使快看狼煙!蔣師仁的陌刀正挑飛最後枚銅甲蟲,他突然指向天空。赤紅狼煙像是被無形的手牽引,紛紛朝著刀身彙聚,刀刃吸收煙火的刹那,鐵麵突然浮現出龍紋,刀身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暴長,從五尺長的陌刀變成十丈巨刃,寒光劈開厚重的雲層,露出後麵隱藏的景象——連綿雪山之間,有道僅容單騎通過的隘口,隘口兩側的岩石上刻著天竺密宗的護法神像,顯然是條鮮為人知的雪山密道。
王玄策的金線順著白象的象牙向上攀爬,與空中的狼煙連成道金線,他順著線的牽引望去,密道深處隱約有火光閃爍,像是有軍隊在暗中移動。是天竺的援軍!八千伏仇兵裡有個曾在雪山采藥的向導突然高喊,那條道能直通中天竺的糧草庫,他們想斷我們的後路!話音未落,空中最後縷銅佛金粉突然炸開,金粉在密道口凝成八個大字,正是用唐隸書寫的終極軍令:烽煙為號,直取偽佛。
偽佛指的是阿羅那順!王玄策突然明白,那些黑玉佛陀不過是幌子,真正要摧毀的是躲在王城的罪魁禍首。他拍了拍白象的額頭,字烙印突然滲出鮮血,順著象鼻滴在沙地上,竟與之前的血沙融在一起,自行繪出條新的路線——這條道避開了雪山密道的險隘,穿過三座廢棄的城邦,直接通往中天竺王城的北門,正是阿羅那順防禦最薄弱的方向。
更令人震驚的景象在發生:幸存的戰象突然集體跪地,三十多頭巨獸前腿彎曲,長長的象鼻貼著沙麵,像是在朝拜。它們額間被佛血染紅的字烙印同時流血,血珠彙集成細小的溪流,與白象畫出的路線相連,在沙地上勾勒出城邦的輪廓、河流的走向,甚至標注出天竺兵布防的暗哨位置。有頭戰象突然用象鼻指向東南方,那裡的血沙正在隆起,挖開後竟露出個儲藏著草料的地窖,顯然是戰象們憑記憶標出的糧草點。
蔣師仁的巨刃還在半空震顫,刀身吸收的狼煙漸漸散去,十丈長的刀身縮回原狀,卻在刀刃上留下雪山密道的立體圖。王正使,分兵吧!他用刀背敲了敲甲胄,我帶四千複仇兵走雪山密道,搗毀他們的糧草庫;您帶剩下的人走捷徑,直取王城!八千伏仇兵紛紛舉起武器響應,那些曾被象兵屠戮的士兵,此刻望著跪地的戰象,眼神裡的恐懼已變成複仇的火焰。
王玄策的虎符再次發燙,這次正麵的二字亮起金光,與空中的直取偽佛遙相呼應。他突然注意到白象的象牙上纏著塊破布,解開後發現是片殘破的經卷,上麵用梵文寫著佛不護惡,墨跡正是阿羅那順的筆跡,顯然是戰象在被擄走時偷偷藏下的證物。這些象早就想反抗了。王玄策將經卷揣進懷中,它們被咒術控製,如今佛血解咒,才敢顯露出真心。
雪山密道的方向傳來號角聲,顯然天竺援軍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蔣師仁翻身躍上匹戰馬,陌刀直指隘口:弟兄們跟我來!讓阿羅那順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獵物!他帶領四千士兵衝向雪山,馬蹄揚起的血沙與空中的赤紅狼煙混在一起,在天地間畫出道悲壯的弧線。
王玄策跛著腳登上白象的脊背,斷足的金線與象身的血脈相連,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巨獸的心跳。幸存的戰象紛紛站起,組成道堅不可摧的屏障,象牙上的血珠還在滴落,將沙地上的路線圖染得更加清晰。遠處的中天竺王城方向,突然升起股與碧煙相似的狼煙,王玄策知道那是阿羅那順在召喚最後的象兵,卻毫不畏懼——他低頭看向掌心,佛血與金線交織成網,網的中心,正是藏身的王城宮殿。
回營休整!王玄策拔出橫刀,刀刃在狼煙裡閃著寒光。白象發出震耳的長鳴,帶著八千伏仇兵的另一半人馬,沿著血沙繪出的捷徑前進,身後是漸漸平息的象泉河,身前是通往決戰的道路,空中的赤紅狼煙還在演奏《秦王破陣樂》,仿佛在為這支複仇之師,奏響勝利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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