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沉舟現世
殑伽河支流的晨霧還未散儘,渾濁的水麵下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起初隻是幾處淤泥翻湧,黑褐色的泥漿裹著水草浮出水麵,轉眼便連成橫貫河麵的濁浪帶。“轟隆——”一聲巨響,河心處的水麵驟然隆起,三百具裹滿淤泥的唐軍戰船殘骸如巨獸骸骨般破水而出,船板上的銅鉚釘在初升烈日下泛著暗綠光澤,“貞觀十七年將作監造”的陰刻銘文雖被淤泥侵蝕,卻仍能辨出遒勁的刻痕,像是在烈日下灼燒著某種被遺忘的秘密——那是《衛公兵法》失傳百年的“水戰篇”曾存在的印記。
王玄策身著玄色錦袍,腰間懸掛著太宗親賜的金魚符,立於河岸的青石上。他目光銳利如鷹,死死盯著那些浮出水麵的戰船殘骸,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去年使團二十七人血染天竺王庭的場景仍在眼前,刀鋒劃破皮肉的刺痛、同僚臨死前的嘶吼,還有他與蔣師仁踏著血泊逃出時,身後衝天的火光,每一幕都像烙鐵般燙在心頭。如今他率從吐蕃借來的一千二百騎兵、泥婆羅馳援的七千精銳,共計八千餘騎複仇而來,卻在殑伽河前陷入困境——天竺水軍扼守河麵,戰船沿江巡邏,若無水師接應,騎兵縱有萬夫不當之勇,也難渡此天塹。
“王正使!”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蔣師仁一身銀甲,肩扛長近丈的陌刀,甲胄上的血汙還未洗淨,那是昨日突襲天竺前哨時留下的痕跡。他單膝跪地,聲音鏗鏘:“探馬回報,天竺水軍主力已在下遊三十裡處集結,若我軍今日無法渡河,待其援軍趕到,恐難再有良機。”
王玄策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仍未離開那些戰船殘骸:“蔣校尉可知,這些沉船為何偏偏在此刻浮出?貞觀十七年,正是李靖公督造水師之時,據傳他曾將《衛公兵法》水戰篇要義刻於戰船隱秘處,隻可惜當年征高句麗後,水師戰船多沉沒於海外,水戰篇也自此失傳。”
話音未落,王玄策腳踝處突然傳來一陣灼熱。他低頭看去,那道當年隨使團出使時,太宗親賜的斷足金線——實則是用西域寒鐵混合金絲鍛造的信物,竟自行掙脫束帶,如活物般刺入水中。金線入水的瞬間,河麵驟然平靜,原本散落的戰船殘骸開始微微震動,船板殘片順著金線的牽引,緩緩向河心聚攏。陽光穿透水麵,金線在水中折射出金色光帶,將三百具沉船的殘片串聯成網,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一幅完整的樓船複原圖便在河麵顯現——樓船分三層,下層設槳艙,中層置弩炮,上層立望樓,甚至連船舷兩側的防撞木、甲板上的拴馬樁都清晰可見,仿佛當年的大唐樓船正重現河麵。
蔣師仁看得目瞪口呆,隨即握緊手中陌刀,沉聲道:“王正使,末將去探探這沉船虛實!”說罷,他縱身躍起,銀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陌刀帶著破空之聲劈向最近的一具船骸。刀鋒觸碰到船板的刹那,沒有預期中的木屑飛濺,反而傳來“鐺”的一聲脆響,像是金屬相撞。蔣師仁手臂一麻,陌刀險些脫手,他定神看去,船骸的斷口處竟震出數十根密封的銅管——銅管長約尺許,兩端用紅銅封口,表麵刻著細密的雲紋,顯然是當年特意封存的物件。
“快取一根來!”王玄策高聲喊道。蔣師仁俯身拾起一根銅管,用陌刀刀尖挑開封口,裡麵裹著一卷泛黃的麻布,展開後竟是一張張墨色圖紙,圖紙上用朱筆標注著“弩炮設計圖”“絞車結構圖”等字樣,線條精細,連弩箭的尺寸、炮架的榫卯結構都標注得一清二楚。正是當年唐軍水師配備的重型弩炮圖紙,也是如今渡河作戰最急需的裝備。
就在眾人驚歎之際,天空突然掠過一道金光。眾人抬頭,隻見一尊銅佛殘核從上遊飄來——那是去年天竺軍隊劫掠佛寺時,被打碎的佛像殘片,不知為何竟順著河水漂到此處。銅佛殘核徑直飛入圖紙,佛身殘留的暗紅色汁液當地人稱之為“佛血”,實則是佛像內部鑲嵌的朱砂與銅鏽混合而成)滴落在圖紙上,瞬間將墨色線條染成金色。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圖紙上的三弓床弩圖案突然脫離紙麵,在空中化作立體的構件,弩臂、弓弦、絞車依次顯現,仿佛有無形的工匠在虛空之中組裝,不過片刻,一架丈高的三弓床弩便穩穩落在河岸,弩槽內還殘留著金色的光紋,仿佛隨時能射出穿雲箭。
“這……這是神跡啊!”泥婆羅騎兵中有人驚呼,隨即跪倒在地,雙手合十。吐蕃騎兵雖素來勇猛,見此情景也不禁麵露敬畏。王玄策卻目光凝重,他走到三弓床弩旁,指尖撫過冰冷的弩臂,突然指向河麵:“你們看天竺戰船的龍骨!”
眾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隻見不遠處幾艘天竺戰船正倉皇後退,陽光照射下,戰船的龍骨清晰可見——那根本不是天竺常用的柚木,而是唐軍戰船特有的鐵力木,每根木料上都刻著細小的文字。蔣師仁取來望遠鏡細看,不由怒喝出聲:“是陣亡將士的籍貫!‘隴右道秦州李三’‘河東道並州王五郎’……這些都是當年沉沒戰船的桅杆,竟被天竺人拆來做了龍骨!”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岸邊,幾名垂死的天竺水軍士兵本想掙紮著逃跑,聽到這話,看到那些刻著籍貫的木料,突然雙腿一軟,跪倒在地。其中一人顫抖著開口,用生硬的漢話說道:“當年……當年我們將軍說,這些木料堅固,拆來做龍骨最好……我們不知道……不知道上麵刻著你們的人……”
王玄策走到那名士兵麵前,聲音冰冷:“去年你們殺我大唐使團二十七人時,可曾想過‘不知道’?今日這些沉舟現世,這些戰船龍骨,都是亡魂在向你們索命!”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八千餘騎,拔出腰間佩劍,劍尖指向河麵:“將士們!沉舟為我們送來水師圖紙,佛核為我們鑄成床弩,連亡魂都在助我們複仇!今日,我們便用天竺人的戰船,渡殑伽河,踏平天竺王庭,為死去的同僚報仇!”
“報仇!報仇!”八千餘騎齊聲呐喊,聲音震得河麵泛起漣漪。吐蕃騎兵舉起馬刀,泥婆羅士兵握緊長矛,蔣師仁扛著陌刀走到王玄策身側,沉聲道:“王正使,末將願為先鋒,率百人乘竹筏渡河,奪取天竺戰船,為大軍開辟航道!”
王玄策點頭,目光落在河麵的樓船複原圖上:“好!蔣校尉,你帶百人先行,我在此處組織工匠,依照圖紙趕製弩炮。記住,那些刻著將士籍貫的龍骨,一根都不能損壞,待戰後,我們要將它們帶回大唐,入土為安。”
蔣師仁領命,轉身召集百名精銳,準備竹筏。陽光漸漸升高,殑伽河的水麵波光粼粼,三百具沉船殘骸在金線的牽引下仍保持著樓船的形態,仿佛一群沉默的衛士,守護著即將渡河的大唐複仇之師。王玄策望著蔣師仁等人的身影消失在河灣,又看了看手中的弩炮圖紙,指尖的溫度仿佛與百年前的《衛公兵法》產生了共鳴——這一戰,不僅是為了複仇,更是為了重現大唐水師的榮光,讓殑伽河的波濤,永遠記住大唐的威嚴。
第二節:舟師密碼
王玄策蹲在沉船殘骸前,指尖劃過船板上“貞觀十七年將作監造”的銘文,指腹能清晰觸到刻痕裡殘留的淤泥。方才樓船複原圖與三弓床弩現世的震撼尚未褪去,他心中卻翻湧著更深的疑慮——三百艘戰船為何偏偏在此沉沒?又為何恰在複仇大軍受阻時浮出?他抬手按住船板,掌心傳來木料特有的沉實感,指節微微用力,竟察覺船板邊緣有一道極細的縫隙,不似自然朽壞,反倒像人為拚接的痕跡。
“王正使,末將已清點完竹筏,百名先鋒隨時可出發。”蔣師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剛安排好渡河事宜,銀甲上還沾著河灘的濕泥,見王玄策盯著船板出神,便也俯身查看,“這船板倒是結實,百年過去竟還沒糟透。”
王玄策沒回頭,指尖抵住縫隙:“蔣校尉,取你的陌刀來,順著這道縫撬開。”蔣師仁雖疑惑,卻依言抽出陌刀,刀背貼著縫隙插入,手腕微微發力,隻聽“哢”的一聲輕響,船板竟真的被撬開一層。兩層船板之間並非空蕩,而是裹著一卷泛黃的經卷,經卷用粗麻繩捆紮,外層的絹布雖已朽爛,卻仍能辨出上麵印著的《金剛經》經文——“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的字跡在陽光下泛著陳舊的光澤。
王玄策小心解開麻繩,展開經卷,裡麵裹著的物件讓兩人同時屏住呼吸:那是一組青銅齒輪,大小不一,最大的齒輪直徑足有一尺,最小的僅拇指粗細,齒輪表麵泛著青綠色的銅鏽,卻絲毫不影響齒牙的鋒利。更令人震驚的是,每個齒牙的側麵都刻著細密的凹痕,排列成規整的點與劃,王玄策湊近細看,瞳孔驟然收縮——那竟是摩爾斯密碼的符號,組合起來正是“複仇”二字!
“這……這是當年的工匠留下的?”蔣師仁失聲問道,他雖不懂密碼,卻能感受到這些齒輪背後藏著的沉重。王玄策指尖撫過齒輪上的密碼,聲音低沉:“貞觀年間,將作監造器常藏暗記,想必是當年水師將士預感有不測,特意將此封存於船板夾層。隻是他們沒想到,百年後,這密碼會被我們這些複仇者看到。”
話音未落,王玄策突然按住最大的齒輪:“蔣校尉,用你的陌刀插入這齒輪的軸心,切記,不可用蠻力,隻需借刀氣震開機關即可。”蔣師仁依言上前,陌刀刀尖對準齒輪中心的圓孔,手腕微沉,一股淩厲的刀氣順著刀尖注入齒輪。隻聽“嗡”的一聲悶響,齒輪組突然轉動起來,齒牙相互咬合,發出“哢嗒哢嗒”的聲響,緊接著,三百枚泛著寒光的銅釘從船板夾層中彈射而出,落在河灘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蔣師仁俯身拾起一枚銅釘,隻見釘身刻著細密的血槽,釘帽處還留有將作監的印記:“是‘水密艙’專用鉚釘!當年唐軍戰船能在水中破損而不沉,全靠這種鉚釘拚接的水密艙。”王玄策點頭,目光掃過散落的銅釘,突然看向不遠處的銅佛殘核——方才組裝三弓床弩後,佛核便落在河灘上,此刻正泛著微弱的金光。他伸手將佛核拾起,輕輕嵌入最大的青銅齒輪中心的凹槽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佛核剛一嵌入,齒輪組突然加速轉動,河灘上的船板殘片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紛紛向齒輪組聚攏。原本散落的木板在空中翻飛,按照某種特定的順序拚接,銅釘自動躍起,精準地釘入木板的榫卯處。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一幅巨大的布防圖便在河灘上顯現——圖中清晰標注著“鍵陀羅水寨”的位置,水寨四周的暗礁、航道、烽火台一應俱全,連水寨內停泊的戰船數量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是鍵陀羅水寨的布防圖!”蔣師仁驚喜地喊道,鍵陀羅水寨是天竺水軍的重要據點,若能知曉其布防,渡河便事半功倍。王玄策卻目光凝重,他指著圖中七處用朱砂標注的暗記,隻見那些暗記正緩緩滲出黑血,血珠順著圖紙的紋路流淌,漸漸彙聚成箭矢的形狀,直指河心島的方向。
“河心島……”王玄策低聲自語,他想起昨日探馬回報,天竺水軍將劫掠來的佛骨供奉在主力戰船上,而那艘戰船正是停泊在河心島。“這些黑血指向的,恐怕就是供奉佛骨的主力戰船。”蔣師仁順著箭矢的方向望去,河心島在薄霧中若隱若現,島上隱約能看到戰船的桅杆。
就在兩人凝視布防圖時,一陣浪花突然湧上河灘,將圖中的黑血衝散。王玄策正要伸手護住圖紙,卻見浪花退去後,河床上竟露出一角羊皮卷——那羊皮卷被幾塊沉船殘骸壓著,表麵裹著厚厚的淤泥,浪花衝刷後,羊皮卷上的字跡漸漸顯現。蔣師仁上前將羊皮卷拾起,展開一看,竟是一本唐軍旗語手冊,手冊的封麵上寫著“汛期水戰旗語”五個字,落款處還有一個小小的“李”字。
“文成公主!”王玄策一眼便認出,這是文成公主改良的旗語。當年文成公主入吐蕃時,曾根據高原汛期的水文特點,改良了唐軍傳統的旗語,使其更適合在複雜水域使用。手冊內頁詳細記載了各種旗語的含義:紅色旗幟豎舉表示“前方有暗礁”,黃色旗幟橫揮表示“全軍渡河”,藍色旗幟繞圈表示“攻擊敵船側翼”,甚至還有應對汛期突發水流的應急旗語,每一條都標注得清晰明了。
“有了這旗語手冊,我軍水師便可統一調度,再也不怕天竺水軍的突襲了!”蔣師仁激動地說道,他捧著手冊的手微微顫抖,仿佛看到了勝利的曙光。王玄策卻陷入沉思,他看著河灘上的布防圖、手中的旗語手冊,還有那組刻著“複仇”密碼的青銅齒輪,心中突然湧起一個念頭:這一切或許並非巧合。從沉舟現世,到弩炮圖紙,再到如今的布防圖與旗語手冊,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指引著他們,而這雙手的主人,正是百年前那些為國捐軀的唐軍將士。
“蔣校尉,你看這布防圖上的航道。”王玄策指著圖中一條用虛線標注的水道,“這條航道避開了所有暗礁,直接通向河心島的後側,若是我們能從這裡悄悄接近,定能出其不意地奪取天竺主力戰船。”蔣師仁湊近一看,果然,虛線航道的起點正是他們此刻所在的河灘,終點則是河心島後側的淺灘,那裡水流平緩,不易被天竺水軍察覺。
王玄策將旗語手冊遞給蔣師仁:“你即刻挑選十名精通旗語的士兵,依照手冊演練,務必在日落前熟悉所有汛期旗語。我帶工匠根據布防圖打造簡易的導航標記,再趕製幾架三弓床弩,待入夜後,我們便兵分兩路,一路乘竹筏從虛線航道突襲河心島,另一路用床弩牽製天竺水軍的正麵火力。”
蔣師仁接過手冊,鄭重地行了一禮:“末將領命!定不辱使命!”說罷,他轉身召集士兵,開始演練旗語。王玄策則走到工匠身邊,將布防圖鋪開,指著圖中的暗礁位置:“你們用桃木打造標記,上麵塗抹朱砂,入夜後插在暗礁附近,為先鋒部隊指引航道。”工匠們齊聲應和,立刻開始準備材料。
夕陽西下,殑伽河的水麵被染成金色,河灘上,士兵們演練旗語的身影與工匠們打造標記的忙碌身影交織在一起。王玄策站在沉船殘骸前,望著河心島的方向,手中握著那組青銅齒輪,齒輪上的“複仇”密碼在夕陽下仿佛活了過來。他知道,今夜的戰鬥,不僅是為了複仇,更是為了告慰百年前那些沉沒在殑伽河中的唐軍將士——他們的等待,他們的密碼,終將在今夜綻放出最耀眼的光芒,指引著大唐的複仇之師,踏平天竺,奪回佛骨,重現大唐的威嚴。
第三節:兵俑複活
殘陽將殑伽河的水麵染成熔金般的色澤,王玄策踩著淺灘的軟泥向河心走去,腳踝處的斷足金線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在水中折射出細碎的光紋。此前布防圖與旗語手冊的發現,讓渡河複仇的計劃逐漸清晰,可他總覺得心中仍有一塊空缺——鍵陀羅水寨的天竺水軍常年在此盤踞,對河道水文的熟悉程度遠超唐軍,僅憑航道標記與床弩,未必能確保萬無一失。他彎腰掬起一捧河水,指尖觸到河底粗糙的陶片,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悸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召喚著他。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王正使!河岸的導航標記已全部插好,十名旗語兵也已熟練掌握汛期旗語!”蔣師仁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策馬立於灘頭,銀甲被夕陽鍍上一層暖色,陌刀斜挎在馬鞍上,刀鞘上的銅環隨著馬蹄輕響。見王玄策久久佇立在淺灘,他翻身下馬,快步走近:“您可是在擔心夜間渡河的水文?末將已讓探馬反複測量過,今夜是平潮,水流較緩,適合竹筏航行。”
王玄策沒有回頭,目光落在河底不斷上浮的陶片上:“蔣校尉,你看河底。”蔣師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隨著潮水退去,河底的淤泥中竟漸漸顯露出陶俑的輪廓——那些陶俑身披殘破的甲胄,周身纏繞著墨綠色的水藻,頭部埋在淤泥裡,隻露出半截軀乾,遠遠望去,像是一群沉默的衛士潛伏在河底。
就在兩人凝視之際,王玄策的斷足突然踏入更深的水域,金線瞬間繃緊,刺入河底的淤泥中。下一秒,河底傳來“轟隆”的震動,三百具陶俑竟同時從淤泥中站起,水藻順著陶俑的甲胄滑落,露出甲片上模糊的唐軍紋路。這些陶俑身高近丈,手持陶製的長矛與盾牌,姿態各異,卻都朝著河岸的方向,仿佛在等待著某種指令——它們竟是當年隨戰船沉沒、為水師殉葬的唐軍水師模型!
“這……這是當年的殉葬兵俑?”蔣師仁握緊腰間的陌刀,眼中滿是震驚。唐代水師出征前,常會燒製與將士等身的陶俑隨船,一來祈求航行平安,二來也象征著水師的軍威,隻是沒想到,這些陶俑竟能在河底保存百年,還在今日重見天日。
王玄策上前一步,指尖撫過一具陶俑的甲胄,陶片冰涼堅硬,觸感與尋常陶土截然不同。“這些陶俑絕非普通泥胚所製,”他轉頭對蔣師仁說,“蔣校尉,用你的陌刀劈開一具,看看裡麵究竟藏著什麼。”蔣師仁點頭,抽出陌刀,刀鋒帶著淩厲的風勢劈向最近的一具陶俑。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陶俑的軀乾被劈成兩半,裡麵露出的卻不是預想中的泥胚,而是一組精密的青銅齒輪!齒輪相互咬合,齒紋間還卡著半卷泛黃的絹布,絹布上的字跡雖被銅鏽浸染,卻仍能辨認出“大唐西域記”的字樣。
蔣師仁彎腰拾起絹布,小心翼翼地展開,隻見上麵記載的正是《大唐西域記》中早已失傳的“印度水情篇”,詳細記錄了殑伽河各支流的汛期、暗礁位置、水流速度,甚至還有天竺水軍常用的航道與伏擊地點。“有了這水情篇,我們便能完全掌握天竺水軍的行蹤!”蔣師仁激動地說道,聲音都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