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火幕遮天
曲女城王宮外的赭石地麵突然震顫,三百道焰牆如蟄伏的火龍驟然騰起,赤紅色的火舌直舔天幕,將正午的日頭染成暗紅。每道焰幕中央都嵌著枚巴掌大的青銅火符,符麵陰刻的“顯慶二十年”篆文在烈焰中泛著青幽光澤,火符邊緣纏繞的硫磺麻繩被燒得劈啪作響,火星濺落在滿地《大唐西域記》殘頁上——那是阿羅那順去年焚殺唐使時,特意從使團典籍中撕下的“絕境篇”,焦黑的紙邊還黏著暗紅血漬,此刻正被熱浪卷著翻卷如龍,灰燼飄到王玄策腳邊時,還能看清殘頁上“天竺王城,火阻八荒”的模糊字跡。
“王正使!這火符邪門得很!”蔣師仁的陌刀重重劈在身前焰浪上,刀鋒與火牆相撞的瞬間,火星竟不是四散飛濺,而是凝成串赤紅的火珠墜落在地。他身著吐蕃借予的明光鎧,肩甲上還沾著泥婆羅騎兵的犛牛絨,八千餘騎人馬此刻正列陣在王宮外的開闊地——一千二百名吐蕃騎兵握著長柄彎刀,刀鞘上嵌著綠鬆石,馬蹄踏過灰燼時濺起的火星嚇得坐騎刨著蹄子;七千名泥婆羅步兵舉著藤牌,藤牌上塗著防火的牛油,隊列最前排的兵士正用長矛挑開飄來的殘頁,喉間發出低沉的戰吼。這八千餘人,是王玄策與蔣師仁去年從長安使團二十八人中死裡逃生後,曆時半年從吐蕃讚普與泥婆羅王處借來的複仇兵力,今日踏破曲女城外圍防線,本以為能直搗王宮,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三百道焰牆攔在宮門之外。
王玄策單膝跪地,以環首刀拄地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他左腿褲管空蕩蕩的,去年被阿羅那順手下砍斷的右腿此刻裹著浸過藥汁的麻布,麻布下隱約可見金線——那是文成公主當年遠嫁吐蕃時,特意贈予他的斷足金線,說是能辨凶險、引秘器。此刻金線突然掙脫麻布束縛,如活物般竄出,細如發絲的金線尖端勾住最近一道焰幕的青銅火符,猛地向後拉扯。隻聽“哢嗒”一聲輕響,火符背麵竟彈出個巴掌大的青銅避火罩,罩身刻著繁複的雲紋,罩底“永徽廿二年”的銘文被火牆的高溫灼得發紅,燙得金線微微卷曲。
“蔣校尉,護住避火罩!”王玄策喉間溢出鮮血,去年被火灼傷的肺腑還在作痛,說話時胸口起伏不止。他清楚這青銅避火罩的來曆——當年文成公主途經泥婆羅時,曾為防備天竺火攻,特意讓工匠鑄造了百餘個,埋在曲女城王宮周圍隱秘處,隻留青銅火符作為開啟密鑰。今日若不是斷足金線感應到火符氣息,恐怕這八千餘騎要被焰牆活活困死。
蔣師仁聞言,陌刀橫劈而出,刀風卷起地上的藤牌碎片,在避火罩周圍織成道臨時屏障。他身為大唐校尉,跟著王玄策出使天竺,去年親眼見二十六個弟兄被阿羅那順的人綁在王宮前的火刑柱上,活活燒得隻剩骸骨,唯有他與王正使借著夜色跳城逃生,這份血海深仇,早就讓他把生死拋在腦後。此刻陌刀劈開焰浪的瞬間,刀鋒突然撞上硬物,震得他虎口發麻,低頭看去時,卻見從火牆中震落的不是火星,而是個巴掌粗的密封玉筒——玉筒周身纏著浸蠟的絲綢,絲綢上還沾著乾涸的暗紅血跡,顯然是被人藏在火符夾層裡的。
“王正使!是玉筒!”蔣師仁左手抄起玉筒,右手陌刀繼續格擋撲麵而來的火舌。他不敢貿然打開,隻敢舉著玉筒遞到王玄策麵前。王玄策騰出左手,指尖捏住玉筒頂端的翡翠塞子,用力一拔,一股刺鼻的腥氣撲麵而來——筒內裝著半筒粘稠的黑褐色液體,液體表麵浮著張卷成筒的羊皮紙,羊皮紙邊緣被火烤得發脆,上麵用梵文寫著密密麻麻的字跡,旁邊還沾著幾滴暗紅的人血。
“是《絕命火冊》……”王玄策的聲音發顫,他精通梵文,一眼便認出羊皮紙上的內容——那是阿羅那順去年焚殺唐使後,讓人用唐使的人油混合鬆煙寫成的,上麵詳細記載著如何用二十八個唐使的骸骨煉製火符,如何將《大唐西域記》“絕境篇”作為引火之物,甚至還寫著“唐使骨殖,燃之可阻唐軍百年”的狂言。羊皮紙最後一行,畫著個猙獰的火紋圖騰,正是阿羅那順的家族徽記。
“狗賊!竟敢如此辱我大唐使團!”蔣師仁看得目眥欲裂,陌刀猛地劈向身旁的焰牆,刀身嵌入火牆的瞬間,竟震得整道焰幕劇烈搖晃。遠處的吐蕃騎兵見校尉動怒,紛紛舉起長柄彎刀,高聲呼喝著“為唐使複仇”,泥婆羅步兵也跟著呐喊,八千餘人的聲浪蓋過了火牆的劈啪聲,連地麵都跟著震顫起來。
就在此時,王宮頂端突然落下個銅佛殘核——那是去年唐軍使團帶來的釋迦牟尼銅佛,被阿羅那順砸得隻剩拳頭大的殘核,佛身還沾著乾涸的佛血。殘核在空中劃過道弧線,徑直飛入青銅避火罩頂端,佛血接觸到罩內高溫的瞬間,突然化作金紅色的液滴,滴落在火符上。詭異的是,這些金紅色液滴並未被火焰蒸發,反而順著火符的紋路流淌,最終滲入地麵,在避火罩周圍凝成七處手指粗的暗槽——暗槽內隱約有火光閃動,顯然是焰牆的燃料輸送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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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這火牆是靠燃料暗槽供火!”王玄策眼中閃過精光,斷足金線再次竄出,順著暗槽的方向延伸。他突然想起文成公主當年說過的話:“天竺火攻,多靠地下燃油,若能斷其燃料,火牆自破。”此刻七處暗槽暴露在眼前,隻要毀掉暗槽,這三百道焰牆便會不攻自破。
可還沒等王玄策下令,焰牆突然開始扭曲,赤紅色的火舌凝成一道道鎧甲的形狀——那竟是唐軍當年被熔的鎧甲殘片!殘甲的甲片已經被燒得發黑,邊緣還黏著熔化的銅汁,最顯眼的是胸甲位置,竟釘著枚青銅卦錢,卦錢上刻著“鴻臚寺”三個字——那是鴻臚寺密探的信物!去年使團中的二十八個弟兄裡,有三人是鴻臚寺派來的密探,專門探查天竺動向,沒想到竟連骸骨都被阿羅那順熔進了鎧甲,做成了焰牆的一部分。
“王正使……是陳探、李探他們的卦錢……”蔣師仁的聲音哽咽,他認得那枚卦錢,去年出發前,陳探還笑著說要帶天竺的香料回長安,給妻兒做香囊。此刻殘甲在火中若隱若現,仿佛二十八個弟兄的亡魂正隔著焰牆看著他們,眼中滿是不甘與期盼。
王玄策猛地攥緊環首刀,刀鋒插入地麵三寸,斷足金線突然暴漲,順著暗槽纏上最近的青銅火符。“蔣校尉!傳我將令!吐蕃騎兵分兩隊,從左右兩翼繞到暗槽後方,用牛油澆滅暗槽火焰!泥婆羅步兵列盾陣,護住避火罩,絕不能讓火符再出變故!”他的聲音嘶啞卻堅定,左腿的傷口因為用力而再次滲血,麻布被染紅了一大片,但他毫不在意——今日哪怕拚了這條命,也要踏平曲女城王宮,為二十八個弟兄報仇雪恨,讓阿羅那順血債血償!
蔣師仁抱拳領命,陌刀高舉過頭頂:“末將遵令!吐蕃騎兵聽令,左翼五百騎隨我繞後,右翼七百騎由吐蕃百戶統領,務必毀掉暗槽!泥婆羅弟兄,舉盾!”他的聲音穿透火牆的劈啪聲,吐蕃騎兵紛紛調轉馬頭,長柄彎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馬蹄踏過灰燼時濺起的火星,映得他們臉上的複仇火焰愈發熾烈;泥婆羅步兵迅速列成盾陣,藤牌層層疊疊,將青銅避火罩護得嚴嚴實實,前排兵士甚至將牛油桶扛在肩上,隨時準備澆滅暗槽的火焰。
焰牆中的殘甲仍在晃動,鴻臚寺的青銅卦錢在火中泛著幽光,仿佛在為他們指引方向。王玄策望著眼前的八千餘騎,又看了看火牆後隱約可見的王宮城樓,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笑——阿羅那順,你以為憑這三百道焰牆就能擋住我大唐的複仇之師?今日,我王玄策便用你的焰牆,為二十八個弟兄鋪就一條通往王宮的血路!
第二節:卦錢辟火
王玄策指尖扣住鴻臚寺密探的青銅卦錢,指腹摩挲著錢麵“鴻臚寺”三字凹槽——那凹槽裡還嵌著去年使團營帳的草屑,是陳探生前總愛用這枚卦錢占卜歸期時,無意間蹭上的。他手腕猛地一挑,卦錢騰空而起,錢孔突然噴出股刺骨寒霧,白氣遇上火牆熱浪竟未消散,反而在空中凝成細密冰紋,層層疊疊織成幅丈許寬的陣圖——竟是《衛公兵法》中失傳百年的“蹈火陣”!冰紋被火光映得透明,陣圖裡“左承焰,右斷薪,中辟火”的篆文清晰可見,每一筆都如刀鋒刻就,泛著冷冽的光。
“王正使!是蹈火陣!”蔣師仁的陌刀剛劈開身前纏上來的火舌,見此情景不由驚呼。他在長安羽林衛時,曾聽老兵說過這陣圖——當年李靖平定突厥,便是用此陣破了突厥人的火攻,後來兵法失傳,隻在軍中留下幾句口訣。此刻冰紋陣圖懸在半空,寒霧順著陣圖紋路流淌,竟在火牆與大軍之間隔出條丈寬的清涼通路,吐蕃騎兵的坐騎不再躁動,泥婆羅步兵臉上的灼痛感也輕了許多。
王玄策單腳撐地,斷足金線纏上卦錢邊緣,借著寒霧的涼氣穩住身形:“蔣校尉,此陣能阻火卻不能滅根,速帶五十騎沿陣圖通路往前,看看玄奘法師的火幕注是否還在!”他記得文成公主曾提及,玄奘西天取經時,曾在曲女城王宮附近刻過“五天竺火幕注”,記載著天竺火攻的破解之法,當年阿羅那順焚殺唐使後,定是派人篡改了注文,才讓這焰牆如此難纏。
蔣師仁立馬領命,點了五十名精壯的吐蕃騎兵,陌刀橫握在胸前:“末將明白!吐蕃弟兄,跟我來!”五十騎人馬踏著冰紋陣圖的通路往前,馬蹄踩在冰紋上發出清脆的咯吱聲,火牆的熱浪被陣圖擋在外側,隻在通路邊緣留下點點火星。蔣師仁的陌刀不斷劈開從陣圖縫隙鑽進來的小火舌,目光死死盯著地麵——曲女城的赭石地麵被火烤得開裂,裂縫裡還嵌著焦黑的木炭,顯然是去年焚燒唐使時留下的痕跡。
行至通路中段,蔣師仁突然勒住馬韁,陌刀猛地劈向地麵火磚!“鐺”的一聲脆響,刀身嵌入火磚三寸,他手腕發力,猛地向上一挑,整塊火磚被掀飛,露出下方青石板——石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與漢文,正是玄奘法師的“五天竺火幕注”!注文開頭“火幕燃點,在東三西七”的字樣被人用鑿子篡改過,原本的“東三”被改成了“東九”,篡改處的石縫裡正滲出層乳白的藥霜,聞著有股淡淡的薄荷香,沾在指尖涼絲絲的,竟能中和火牆的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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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使!找到了!注文被篡改了!”蔣師仁回頭大喊,伸手蘸了點藥霜,突然發現石板角落嵌著塊銅佛碎片——正是方才落入避火罩的那尊釋迦牟尼銅佛的碎片,碎片邊緣還沾著金紅色的佛血,此刻接觸到藥霜,竟順著注文的紋路緩緩滑動,在篡改處停下。
就在銅佛碎片落下的瞬間,整座王宮前的三百道焰牆突然劇烈震顫,赤紅色的火舌開始坍縮,火符上的“顯慶二十年”篆文漸漸褪色,取而代之的是注文裡“火幕燃點,東三西七”的字樣。坍縮的火焰並未熄滅,反而順著宮牆向上蔓延,在宮牆頂端拚出幅清晰的圖樣——竟是天竺火師布陣的破綻!圖樣裡標著七處紅點,正是方才王玄策發現的燃料暗槽,而紅點之間的連線,恰好是火牆最薄弱的地方。
“是破綻!王正使,火師的破綻在宮牆東側第三處暗槽!”蔣師仁看得真切,陌刀指向宮牆東側,那裡的焰牆果然比彆處矮了半截,火舌也顯得有氣無力。
可還沒等王玄策下令進攻,遠處突然傳來陣陣爆響!王宮兩側的箭樓上,天竺火弩手竟紛紛自焚——他們背著的油囊不知為何突然起火,火舌瞬間吞沒了整個人,淒厲的慘叫響徹王宮上空。蔣師仁眯眼細看,不由倒吸口涼氣:“王正使……那些油囊……是用唐使的皮膚縫製的!”
王玄策的心猛地一沉,目光死死盯著那些燃燒的油囊——油囊邊緣的針腳粗糙,皮膚的紋理還清晰可見,有些油囊上甚至還留著唐使衣物的殘線,那是去年使團統一發放的麻布衣衫!他想起《絕命火冊》裡的記載,阿羅那順竟連唐使的屍身都不肯放過,用他們的皮膚縫製油囊,裝滿火油用來攻擊唐軍,這般殘忍行徑,簡直喪心病狂!
“狗賊!畜生不如!”蔣師仁氣得渾身發抖,陌刀劈向身旁的火牆,刀風竟將火舌劈成兩半。吐蕃騎兵見此情景,紛紛舉起長柄彎刀,高聲怒罵,泥婆羅步兵更是紅了眼眶,藤牌重重砸在地上,吼著要衝上去撕碎那些天竺兵。
就在此時,自焚的火弩手油囊底部,突然掉出些銀針——那些銀針長約三寸,針尾刻著鴻臚寺的印記,正是去年三名鴻臚寺密探隨身攜帶的信物!銀針落在地上,竟突然自顫起來,針尖朝著王玄策的方向,在火嘯聲中緩緩升空,銀針針尖滲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串,組成行漢文:“巳時三刻,佛骨鎮炎”。
“是文成公主的密令!”王玄策瞳孔驟縮,他認得這字跡——當年文成公主遠嫁吐蕃前,曾親手寫過幾封密信給他,字跡娟秀卻帶著剛勁,尤其是“鎮炎”二字,筆鋒淩厲,與此刻空中的血字分毫不差。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日頭已過中天,離巳時三刻還有不到半個時辰,顯然文成公主早料到阿羅那順會用火攻,特意留下這破解之法。
“蔣校尉,可知‘佛骨鎮炎’是何意?”王玄策攥緊手中的卦錢,寒霧仍在陣圖上流淌,但他知道,這蹈火陣撐不了多久,必須在巳時三刻前找到佛骨,否則八千餘騎恐難敵焰牆反撲。
蔣師仁皺眉思索,目光落在青石板上的銅佛碎片上:“王正使,方才那銅佛殘核,會不會就是佛骨?玄奘法師當年帶回的佛骨,據說就藏在曲女城附近,阿羅那順砸毀的銅佛,說不定就是佛骨的容器!”他突然想起去年使團抵達曲女城時,曾見過王宮前的釋迦牟尼銅佛,佛身內隱隱有金光,當時阿羅那順說那是鎏金,現在想來,恐怕是佛骨在發光!
王玄策眼前一亮,斷足金線突然纏上銅佛碎片,碎片順著金線滑到他手中——碎片入手溫熱,佛血凝成的金紅色液滴還在微微發燙。他仔細查看碎片內側,發現上麵刻著行極小的梵文,翻譯過來正是“佛骨藏於火符之下”。
“果然如此!蔣校尉,傳我將令!泥婆羅步兵隨你去撬開火符,尋找佛骨!吐蕃騎兵分成兩隊,一隊守住蹈火陣,防止天竺兵偷襲;另一隊隨我去宮牆東側第三處暗槽,那裡是火牆破綻,先毀掉暗槽,為尋找佛骨爭取時間!”王玄策的聲音堅定,左腿的傷口雖仍在滲血,但他此刻渾身是勁——文成公主的密令如定心丸,讓他看到了複仇的希望。
蔣師仁抱拳領命,拿起青石板上的銅佛碎片:“末將遵令!泥婆羅弟兄,跟我來!撬開火符,找佛骨!”他帶著五百名泥婆羅步兵,扛著撬棍衝向最近的一道焰牆,泥婆羅兵士手腳麻利,撬棍插入火符與地麵的縫隙,用力一扳,青銅火符便被撬起,火符下方的地麵果然有個暗格,暗格裡泛著金光,顯然藏著佛骨。
吐蕃騎兵也迅速行動,左翼七百騎守住蹈火陣兩側,長柄彎刀對著王宮方向,警惕著箭樓上的動靜;右翼五百騎跟著王玄策,朝著宮牆東側第三處暗槽奔去。王玄策手持環首刀,斷足金線纏在刀背上,借著蹈火陣的寒霧,避開火舌的灼燒,很快便抵達暗槽附近——暗槽內的火焰果然比彆處弱,槽壁上刻著天竺火師的符咒,符咒旁還沾著唐使的頭發,顯然是用唐使的毛發混合燃料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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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毀了這暗槽!”王玄策一聲令下,吐蕃騎兵紛紛將隨身攜帶的牛油桶砸向暗槽,牛油遇火“滋啦”作響,火焰瞬間小了大半。王玄策舉起環首刀,刀身裹著斷足金線,猛地劈向暗槽底部,金線刺入槽壁,勾出塊焦黑的木塞——木塞拔開的瞬間,股清涼的泉水湧出,順著暗槽流淌,火焰徹底熄滅。
與此同時,蔣師仁那邊也有了收獲。泥婆羅步兵撬開第十八個火符時,暗格裡果然藏著個金盒,金盒上刻著蓮花紋,打開金盒,裡麵放著枚三寸長的佛骨,佛骨泛著瑩白的光澤,哪怕在火牆旁,也透著股清涼。
“王正使!找到佛骨了!”蔣師仁高舉金盒,佛骨的光芒穿透火霧,照亮了整片戰場。遠處自焚的火弩手慘叫聲漸漸平息,焰牆的火舌愈發黯淡,顯然佛骨的光芒對火牆有壓製作用。
王玄策抬頭看向天色,日頭已近巳時三刻,他大喊:“蔣校尉,快把佛骨送來!巳時三刻一到,用佛骨鎮住焰牆核心!”他知道,這佛骨便是破解火攻的關鍵,隻要在巳時三刻將佛骨嵌入焰牆核心,這三百道焰牆便會徹底熄滅,到時候,便是踏平曲女城王宮,為二十八個弟兄報仇雪恨之時!
蔣師仁抱著金盒,帶著泥婆羅步兵快步趕來,佛骨的光芒在他手中愈發耀眼,沿途的火舌紛紛避讓,竟在火牆中開出條通路。王玄策接過金盒,指尖撫過冰涼的佛骨,心中默念:“文成公主,玄奘法師,還有二十八個弟兄,今日,便讓這佛骨,終結阿羅那順的惡行!”
巳時三刻的鐘聲突然從王宮深處傳來,王玄策猛地打開金盒,將佛骨舉過頭頂——佛骨在空中發出瑩白的光芒,光芒穿透火幕,直射焰牆核心的青銅火符。三百道焰牆突然停止坍縮,火符上的篆文開始反轉,“顯慶二十年”變回了“永徽廿二年”,燃料暗槽裡的火焰徹底熄滅,宮牆上的布陣破綻圖樣化作點點金光,融入佛骨之中。
焰牆緩緩消散,露出王宮緊閉的朱漆大門,門楣上還掛著去年唐使的殘破旌旗,風吹過旌旗,發出獵獵聲響,仿佛在為他們呐喊助威。王玄策望著眼前的王宮,又看了看手中的佛骨,嘴角勾起一抹決絕的笑:“蔣校尉,八千餘騎聽令!踏平曲女城王宮,活捉阿羅那順,為二十八個弟兄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八千餘騎的呐喊聲震徹天地,吐蕃騎兵的馬蹄聲、泥婆羅步兵的腳步聲混在一起,朝著王宮大門衝去。蔣師仁的陌刀高舉過頭頂,刀身映著佛骨的光芒,朝著王宮大門劈去——今日,大唐的複仇之師,終將踏破這王城,讓阿羅那順血債血償。
第三節:銀針分焰
王玄策深吸一口氣,左腳斷肢處的麻布早已被血浸透,他卻毫不在意,猛地將斷足踏入殘留的火海——焦黑的地麵仍泛著灼人熱浪,麻布瞬間被引燃,他卻咬牙紋絲不動,掌心的斷足金線突然掙脫束縛,如銀蛇般竄向空中。那些從火弩手油囊掉落的鴻臚寺銀針,此刻正懸浮在火幕邊緣,金線尖端精準勾住每一枚銀針的針尾,以極快的速度串聯成網,在半空中鋪展開來。
銀絲交織的瞬間,竟浮現出《太白陰經》中記載的“引火歸源陣”!陣圖由數百枚銀針組成,針與針之間的金線泛著幽藍微光,陣眼處正是那枚刻著“鴻臚寺”的青銅卦錢,卦錢錢孔噴出的寒霧與陣圖相融,在焰牆上映出“火從源起,必從源滅”的篆文。這陣圖與方才的“蹈火陣”截然不同,蹈火陣是阻火避焰,而引火歸源陣卻是要將四散的火焰引回核心,再一舉破之。
“王正使!陣成了!”蔣師仁的陌刀剛劈開一道反撲的火舌,見此情景不由高聲喊道。他此刻正站在宮牆東側的暗槽旁,刃麵還沾著方才熄滅火焰時的牛油,目光死死盯著陣圖——銀針組成的陣網如一張巨大的銀傘,將整個王宮前的火區籠罩其中,那些原本四處亂竄的火舌,竟開始順著金線的方向,緩緩向陣眼彙聚。
王玄策額角滲出冷汗,斷足在火海中被灼得劇痛,他卻死死攥著青銅卦錢,指尖不斷調整銀針的角度:“蔣校尉!主火道在宮牆正中!速帶陌刀手劈向那裡,引火歸源陣需借主火道之力,才能逼出火牆核心!”他清楚,這陣圖的關鍵在於“引”,若不能找到主火道,火焰便無法歸源,反而會反噬自身,屆時彆說破陣,恐怕連八千餘騎都要被火焰吞噬。
蔣師仁立馬領命,轉身對身後的百名陌刀手大喝:“弟兄們!跟我衝!劈開主火道!”百名陌刀手皆是大唐精銳,雖隨王玄策出使天竺,卻絲毫未減當年在羽林衛的銳氣,此刻聽聞命令,紛紛舉起陌刀,跟著蔣師仁朝著宮牆正中的主火道奔去。主火道比其他火牆寬出三倍,火舌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地麵的火磚早已被燒得通紅,踩上去“滋滋”作響,連陌刀的刀鞘都被烤得發燙。
蔣師仁衝到主火道前,猛地將陌刀劈出!刀風與火舌相撞的瞬間,詭異的一幕發生了——刀身竟突然吸附起散落在地麵的乳白藥霜,那些藥霜順著刀身紋路緩緩流動,在刃麵凝成一幅清晰的圖紙!圖紙上畫著座丈高的櫓樓,櫓樓外側裹著層層防火麻布,頂部還裝著銅製的噴水裝置,正是長安將作監特製的“辟火櫓”圖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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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辟火櫓!王正使,刀身上是辟火櫓的圖紙!”蔣師仁又驚又喜,他在長安時曾見過將作監造的辟火櫓,當年洛陽宮失火,正是靠這辟火櫓才擋住火勢蔓延,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陌刀上見到圖紙。藥霜凝成的圖紙泛著瑩白光澤,刀身的高溫不僅沒有將其烤化,反而讓圖紙上的細節愈發清晰,連櫓樓的榫卯結構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在此時,之前找到的銅佛殘核突然裂開,金紅色的佛血化作金粉,紛紛揚揚落在陌刀的圖紙上。金粉接觸圖紙的瞬間,突然引發神異變化——主火道的烈焰猛地向上竄起,在空中化作一隻隻金烏!這些金烏通體由火焰凝成,羽翼泛著金紅色的光芒,尖喙利爪如燒紅的精鐵,卻沒有撲向唐軍,反而調轉方向,朝著王宮深處操縱火牆的天竺火師旌旗飛去!
“反了!火烏反了!”王宮深處傳來天竺火師的驚呼聲。那些原本受他們操控的火焰,此刻竟化作金烏反噬,旌旗被金烏的羽翼掃過,瞬間燃起大火,旌旗上的火紋圖騰很快便被燒得焦黑,操縱火牆的咒語也戛然而止。
唐軍陣中爆發出陣陣歡呼,吐蕃騎兵舉起長柄彎刀,跟著金烏的方向呐喊;泥婆羅步兵更是興奮地揮舞著藤牌,之前被火牆壓製的憋屈,此刻儘數釋放。蔣師仁舉著陌刀,看著刀身上的辟火櫓圖紙,又望著急速飛向王宮的金烏,眼中滿是激動:“王正使!火烏反戈了!主火道的火焰弱了!”
王玄策卻不敢放鬆,他能感覺到引火歸源陣的金線正在發燙,銀針的震顫越來越劇烈,顯然火牆核心即將出現。他咬著牙,將全身力氣灌注在斷足金線上,金線猛地收緊,串聯的銀針突然發出刺眼的銀光,將陣眼的青銅卦錢托至半空:“蔣校尉!穩住陣腳!火牆核心要出來了!”
話音剛落,宮牆正中的主火道突然炸裂!巨大的轟鳴聲震得地麵劇烈搖晃,吐蕃騎兵的坐騎紛紛揚起前蹄,泥婆羅步兵也下意識地舉起藤牌護住頭部。煙塵散去後,從火牆核心飛出的不是灰燼,而是一枚三寸長的佛骨——那佛骨泛著瑩白的光澤,比之前找到的佛骨碎片更加溫潤,顯然是當年玄奘法師帶回的佛骨真身!佛骨外層包裹著一卷泛黃的絹紙,竟是王羲之《蘭亭序》的摹本,絹紙邊緣已被火舌舔得發脆,卻在火焰中緩緩展開,露出絹紙背麵用朱砂寫的隱形密咒——那些密咒遇火顯形,正是文成公主密令中“佛骨鎮炎”的完整咒語!
“是佛骨真身!還有《蘭亭序》摹本!”王玄策瞳孔驟縮,他沒想到阿羅那順竟將佛骨真身藏在火牆核心,還用《蘭亭序》摹本包裹,顯然是想借摹本的絹紙易燃之性,一旦火牆被破,便讓佛骨隨摹本一同焚毀。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佛骨真身自帶的清涼之氣,竟護住了摹本,還讓隱形密咒遇火顯形。
佛骨在空中緩緩旋轉,《蘭亭序》摹本上的密咒泛著朱砂紅光,與引火歸源陣的銀輝交相輝映。那些反撲向旌旗的金烏,此刻紛紛調轉方向,朝著佛骨飛來,金烏的羽翼觸碰佛骨的瞬間,竟化作金紅色的液滴,順著佛骨紋路緩緩流淌,將密咒的字跡染得愈發鮮豔。
“蔣校尉!快!用陌刀上的辟火櫓圖紙,搭建臨時辟火櫓!佛骨真身雖現,但密咒需借辟火櫓之力才能完全激活!”王玄策高聲喊道,斷足金線突然纏上佛骨,將佛骨緩緩拉向自己。他能感覺到佛骨傳來的溫潤之力,左腿的灼痛感瞬間減輕,連之前被火灼傷的肺腑,都覺得舒暢了許多。
蔣師仁立馬反應過來,轉身對身後的泥婆羅步兵下令:“泥婆羅弟兄!速取藤牌、牛油、麻布!按圖紙搭建辟火櫓!吐蕃百戶,帶五十騎守住周圍,絕不能讓天竺兵靠近!”泥婆羅步兵手腳麻利,很快便取來搭建辟火櫓所需的材料——藤牌作為櫓樓的骨架,牛油塗抹在麻布上作為防火層,百名陌刀手則負責將材料按圖紙拚接,動作迅速而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