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金樽現毒
曲女城宮城的朱雀殿內,鎏金獸首樽沿玉階鋪就的長案列陣如鱗,三百隻金樽纏裹的猩紅綢帶還凝著城破時的血痂——這是王玄策率八千聯軍踏平天竺王城的第三日,阿羅那順赤裸上身、背負荊棘跪獻的“慶功宴”。殿外甲葉鏗鏘,吐蕃借來的一千二百騎勒馬廊下,狼皮帽簷垂落的霜塵還沾著恒河水汽;泥婆羅七千騎兵的藤盾斜倚朱柱,盾麵嵌著的天竺箭矢尚未拔除,可殿內突然漫開的腥臭氣,竟比戰場的屍腐味更刺人心魄。王玄策立在殿中,玄色正使袍下擺沾著泥婆羅戰馬的汗漬,腰間橫刀的鮫魚皮鞘還嵌著昨日巷戰的斷箭,他望著案上金樽,指節不自覺扣緊了節杖——那節杖頂端的銅龍紋,是去年使團二十八人裡,鴻臚寺典客署丞親手刻的,如今隻剩他與蔣師仁兩個活口,帶著從吐蕃、泥婆羅借來的八千餘騎,踏碎了天竺王城的城門。
“王正使,酒色不對。”蔣師仁的聲音從左側傳來,這位左肩甲胄裂著三寸豁口的蔣校尉,正握著重五十斤的陌刀,刀背在金磚上劃出細痕。他昨日被天竺象兵獠牙掃中肩甲,此刻傷口未愈,卻被殿內詭異的景象攥緊了心——原本該盛著西域葡萄釀的金樽,此刻竟泛著暗綠,像極了去年恒河岸邊,那些倒在毒酒裡的同袍,瞳孔中凝固的最後一抹河色。王玄策抬眼掃過,三百隻金樽竟無一例外,酒麵浮著層薄薄的綠霧,每樽中央都漂著枚青銅酒符,符麵陰刻的“顯慶廿六年”五個篆字,隨酒波晃成扭曲的蛇形,仿佛要從酒麵躍起噬人。
他突然抽刀,橫刀寒芒劈開凝滯的空氣,刀背精準挑中最前側那隻金樽的獸首耳。樽身傾斜的瞬間,酒液裡驟然浮起半片黃脆的殘紙,紙頁邊緣還沾著暗紅色的斑跡——那是《大唐西域記》裡被撕毀的“鴆殺篇”殘頁!玄奘法師當年記載西域奇毒的文字,此刻被毒霧浸得發黑,“鴆鳥喙血融酒,飲之腸穿”的字跡,竟隨酒液翻湧如活蛇,尾端墨跡還在酒麵遊走,像是要掙脫紙頁,纏上殿內眾人的脖頸。王玄策喉結滾動,去年使團飲毒酒的慘狀突然撞進腦海:鴻臚寺密探老張咳著血拽他的衣袖,少年書吏小李七竅流血倒在案上,阿羅那順的手下舉著酒壺,將毒酒強行灌進同袍口中……若不是他與蔣師仁借如廁之機翻窗逃遁,此刻早已成了恒河裡的魚食。
“王正使!這酒符有夾層!”蔣師仁突然低喝,陌刀刀尖指向酒符邊緣的細縫。王玄策眸色一沉,指尖扣動刀鞘暗格,一道細如牛毛的斷足金線倏然彈出——這是文成公主當年和親吐蕃時,親手交給他的秘器,金線尾端纏著青銅細鉤,專挑金屬夾層。金線精準刺入酒符的穿帶孔,他手腕微旋,猛地向上一勾,一枚巴掌大的青銅試毒牌從夾層中飛旋而出,牌麵陰刻的“永徽廿八年”暗記清晰可見——這是文成公主特意為鴻臚寺出使西域所製,遇毒即現蜂窩狀孔洞,此刻牌身竟被酒液蝕得千瘡百孔,孔洞裡滲出的黑液滴在金磚上,滋滋冒著白煙,瞬間將平整的金磚蝕出淺坑。
“好烈的毒!”蔣師仁踏前一步,陌刀橫掃如雷,刀風直接劈開麵前的白玉酒案。案麵碎裂的刹那,濺出的不是預想中的瓊漿,而是三百個密封的蛇膽囊!每個膽囊都用天竺栴檀木塞封口,囊壁薄如蟬翼,隱約能看見裡麵蜷縮的銀環蛇屍,囊身用朱砂寫著《穿腸錄》三字,墨跡泛著詭異的暗紫——那是阿羅那順用去年被殺唐使的肝臟研磨的血墨!蔣師仁看得目眥欲裂,陌刀挑起一隻膽囊,木塞脫落的瞬間,一股腥臭氣撲麵而來,囊內竟滾出半枚唐軍製式的青銅帶鉤,帶鉤上“鴻臚寺典客署”的刻字還很清晰,正是去年隨團譯官的隨身之物。
“阿羅那順!你竟敢用我大唐使團的屍骨釀毒!”蔣師仁的聲音發顫,陌刀拄地的手不住發抖。王玄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滿是寒芒,他抬手解下頸間懸掛的銅佛殘核——這是從吐蕃讚普處借來的佛寶,核內封存著文成公主供奉的佛血,專克西域奇毒。他屈指一彈,銅佛殘核精準飛入青銅試毒牌的孔洞,佛血順著蜂窩狀孔洞滲入毒酒,原本泛綠的酒液瞬間染成赤金,金液在樽內旋成七道小渦,突然凝出七道細碎的金光,分彆指向殿內東、南、東北、西北等七個方位——正是阿羅那順設下的酒宴死局生門,那是殿柱後暗藏的弩手、酒樽下的機關、地磚裡的毒刺,此刻全被佛血破了蹤跡。
就在此時,殿內朱紅殿柱突然傳來“滋滋”聲,柱皮竟滲出黑液,滴落的黑珠砸在金磚上,濺開的不是陳釀的酒香,而是苦腥的膽汁——每滴黑液裡都裹著枚青銅卦錢,卦錢正麵是“鴻臚寺密探”的暗紋,背麵刻著去年使團被殺那日的乾支“甲辰”!王玄策伸手接住一滴,指尖傳來刺骨的涼意,他突然想起去年逃遁時,曾看見阿羅那順的手下,將中毒身亡的唐軍剖開腹部,取其膽汁封存——原來這些年,阿羅那順竟一直在用大唐使者的屍骨煉製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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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校尉,傳我將令!”王玄策握緊橫刀,聲音震得殿內燭火搖曳,“吐蕃一千二百騎守住殿門,不許阿羅那順一黨靠近;泥婆羅七千騎搜遍宮城,凡藏有《穿腸錄》殘頁者,格殺勿論!”蔣師仁躬身領命,陌刀一振,轉身大步流星出殿,甲葉碰撞的聲響裡,帶著複仇的決絕。王玄策望著案上泛金的毒酒,節杖重重頓在金磚上,銅龍紋撞出的回響,像是在為去年死去的二十八位同袍鳴冤——今日這曲女城的慶功宴,不是阿羅那順的獻禮,而是他為王玄策設下的毒局,可他忘了,從吐蕃借兵、從泥婆羅調騎,帶著八千餘騎踏平天竺王城的那一刻起,他王玄策,就沒打算活著離開這修羅場,除非血債血償!
殿外突然傳來甲胄鏗鏘,吐蕃騎兵的狼嚎與泥婆羅步兵的呼喝交織,王玄策抬手拿起那隻浮著殘頁的金樽,酒麵“鴆殺篇”的字跡還在翻湧,可此刻在他眼中,那不是毒酒,而是阿羅那順的催命符。他想起去年恒河岸邊,蔣師仁背著受傷的他,在蘆葦蕩裡躲了三日三夜,啃著草根說“王正使,咱們得活著,得帶兄弟們回家”;想起在吐蕃讚普帳中,他捧著節杖求兵,讚普看著他斷了的小指說“大唐正使,吐蕃一千二百騎,隨你複仇”;想起在泥婆羅王城,七千騎兵拍著胸脯說“為大唐兄弟,踏平天竺”——今日這毒酒穿腸,他若懼了,怎對得起八千聯軍的信任,怎對得起二十八位同袍的冤魂!
金樽在手中微微發燙,酒麵青銅酒符的“顯慶廿六年”,與試毒牌上“永徽廿八年”的暗記重疊,佛血凝成的金光還在閃爍,殿柱滲出的膽汁裹著卦錢,在金磚上積成小小的水窪。王玄策抬頭望向殿外,夕陽正從宮城的琉璃瓦上滑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出鞘的刀——阿羅那順以為這毒酒能斷他性命,卻不知他王玄策從鬼門關爬回來,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今日這曲女城,要麼他提著阿羅那順的頭顱祭奠同袍,要麼他飲下這毒酒,陪二十八位兄弟一起,在地下等複仇的捷報!
第二節:卦錢辨鴆
王玄策指尖夾著那枚裹著黑膽汁的青銅卦錢,指腹摩挲著錢麵“鴻臚寺密探”的陰紋,掌心突然泛起灼燙——方才接住的膽汁黑液尚未乾透,此刻竟順著卦錢邊緣的細孔滲入,錢紋間驟然蒸騰起青灰色藥霧,霧氣在空中旋成丈許大的氣旋,被殿內未散的毒光映得發紫,像是將恒河底的淤泥攪翻了般,泛著令人作嘔的腥甜。蔣師仁剛領命布置完防務,提著陌刀折返殿內,見此情景驟然止步,左肩未愈的傷口被氣浪掃得發疼:“王正使!這霧……”
話音未落,那團藥霧突然凝出清晰的紋路,縱橫交錯如棋局,竟是《衛公兵法》中早已失傳的“解毒陣”!陣眼處三道金線斜穿,對應著“天、地、人”三才方位,陣腳嵌著七枚虛化的卦錢影,與殿內七處生門方位分毫不差——當年李靖平定突厥時,曾用此陣解過西域蛇毒,可這陣圖早已隨《衛公兵法》殘卷埋入昭陵,今日竟從一枚染血的卦錢中顯形!王玄策眸色驟亮,節杖指向陣眼:“蔣校尉!這是解毒的關鍵!阿羅那順用唐軍膽汁浸卦錢,卻不知密探早將解毒陣紋刻入錢骨!”
蔣師仁聞言,陌刀猛地劈向身側縈繞的毒瘴,刀氣如驚雷炸響,貼著金磚掃過,竟將鋪地的白玉磚劈出三寸深的裂痕。裂痕下突然傳來“轟隆”聲響,整排酒案隨地磚塌陷,露出暗藏的酒窖——窖壁由青石板砌成,板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梵文與漢文,正是玄奘法師當年西天取經時,親手鐫刻的“五天竺毒物注”!可那些記載著解毒配方的字跡,此刻被暗紅色的朱砂篡改,“鴆毒需用孔雀膽解”的原文,被改成了“鴆毒需用唐人血解”,篡改處的石縫裡,正滲出晶瑩的藥露,露水滴落在窖底的青銅盤上,發出清脆的“叮叮”聲,竟與解毒陣的氣旋頻率完全一致。
“是玄奘法師的真跡!”王玄策俯身細看,指尖拂過石板上的刻痕,還能摸到法師當年運筆的力道。他突然想起在吐蕃讚普處,曾見過玄奘法師贈予的《五天竺毒物注》抄本,其中明確記載,天竺鴆毒的解藥需用恒河沙、孔雀膽、佛指甲三味藥材熬製,絕非篡改後那般陰毒。正欲開口,懷中的銅佛殘核突然發燙,他抬手取出,殘核上的佛血尚未乾涸,湊近石板時,殘核竟自行嵌入藥露滲出的石縫——佛血與藥露相融的瞬間,整座酒窖突然震顫,殿內三百隻金樽同時炸裂!
酒液化作無數道酒箭,在空中交織成密密麻麻的弧線,每道弧線都對應著一個方位,竟是方才天竺侍酒官敬酒的軌跡!那些侍酒官身著白袍,此刻還僵立在殿柱兩側,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可酒箭在空中凝定的瞬間,他們的笑容突然僵住,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遠處突然傳來此起彼伏的腸裂聲,東側的侍酒官率先抽搐倒地,雙手死死按住腹部,指縫間滲出黑血,他懷中滾落的醒酒石,在金磚上撞出沉悶的聲響——那醒酒石通體慘白,竟不是尋常玉石,而是用唐軍頭骨打磨而成!石縫裡還卡著一枚銀針,針尾刻著“鴻臚寺”三字,正是去年使團中,負責試毒的密探隨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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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師仁看得雙目赤紅,陌刀挑起那枚頭骨醒酒石,石麵上還能看見殘留的發絲與牙印,他猛地將石擲向殿柱,頭骨撞在朱紅柱上,碎裂成數片,露出藏在其中的半張紙條——紙上寫著“廿六人骨,鑄三十樽”,字跡正是阿羅那順的手筆!“畜生!”蔣校尉怒喝,陌刀在手中轉了個刀花,刀背重重砸在另一名侍酒官肩頭,那侍酒官慘叫著跪倒在地,懷中的醒酒石滾落,同樣是唐軍頭骨所製,石縫裡的銀針更長,針身還沾著發黑的毒酒漬。
就在此時,所有頭骨醒酒石中的銀針突然自顫,掙脫石縫飛向空中,在毒嘯聲中組成一行漢字:“醜時三刻,佛骨鎮毒”——竟是文成公主的密令!那字跡用銀針刺出,每一筆都透著決絕,針尾的“文”字印記,與王玄策懷中的青銅試毒牌暗記完全一致。王玄策心頭一震,想起出發天竺前,文成公主曾暗中贈予他一枚錦囊,言明“遇鴆毒則開”,當時他隻當是公主的囑托,此刻才明白,公主早已料到阿羅那順會用毒酒加害,竟提前將解毒之法,通過鴻臚寺密探,刻入了這些染血的銀針之中。
“王正使!醜時三刻,便是今夜子時過後!”蔣師仁低頭看了眼腰間的銅漏,漏壺裡的水已過半,“佛骨鎮毒……難道是要用銅佛殘核鎮壓毒源?”王玄策抬手接住一枚顫動的銀針,針身冰涼,卻帶著一絲暖意,像是密探當年藏針時,殘留的體溫。他抬頭望向殿外,吐蕃騎兵已將宮城團團圍住,泥婆羅七千騎正在搜捕阿羅那順的黨羽,可毒酒的源頭尚未找到,若不能在醜時三刻前用佛骨鎮毒,不僅殿內眾人難逃一死,就連城外的八千聯軍,恐怕也會被毒霧波及。
突然,殿柱滲出的黑膽汁流速加快,裹著的青銅卦錢紛紛落地,在金磚上滾動,竟自動排成了解毒陣的陣腳。王玄策恍然大悟,彎腰撿起一枚卦錢,錢紋中的藥霧與空中的氣旋呼應,“解毒陣需要卦錢為引,佛骨為眼,藥露為基!”他轉身對蔣師仁道,“蔣校尉,你速帶五十名吐蕃騎兵,去宮城佛殿取佛骨——玄奘法師當年在此譯經,必留有佛骨舍利!我在此守住酒窖,防止毒源擴散!”
蔣師仁躬身領命,陌刀一振,轉身大步流星出殿,甲葉碰撞的聲響裡,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王玄策望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眼空中凝定的酒箭軌跡——那些軌跡交織成一張巨網,將整個朱雀殿籠罩,網眼處正是七處生門,也是七處毒源出口。他將銅佛殘核按在酒窖的青銅盤上,佛血順著盤上的紋路流淌,與藥露一同滲入地磚,解毒陣的氣旋愈發濃鬱,紫色的毒光漸漸被金光吞噬。
殿外傳來吐蕃騎兵的呼喝,泥婆羅步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王玄策抬手抹去額角的汗水,指尖沾著的藥露還在發燙。他想起去年使團遇害時,鴻臚寺密探老李將這枚青銅卦錢塞給他,說“正使,這錢能救命”,當時他不解其意,此刻才明白,那些密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用自己的屍骨與鮮血,為他鋪好了一條解毒之路。頭骨醒酒石還在金磚上散落著,銀針組成的密令在空中閃爍,酒窖裡的藥露仍在滲出,一切都在指向醜時三刻的佛骨鎮毒——這不僅是一場解毒之戰,更是一場與阿羅那順的生死賭局,賭的是大唐使團的冤魂能否安息,賭的是八千聯軍的信任能否不負,賭的是他王玄策,能否帶著同袍的遺願,活著走出這曲女城!
遠處的腸裂聲漸漸平息,倒地的天竺侍酒官已沒了氣息,他們的白袍被黑血浸透,像極了去年倒在毒酒裡的唐軍。王玄策握緊手中的青銅卦錢,錢紋中的藥霧還在蒸騰,解毒陣的氣旋愈發清晰,他抬頭望向殿外的天色,夕陽已完全落下,夜幕開始籠罩宮城——醜時三刻越來越近,蔣校尉能否順利取來佛骨?阿羅那順是否還藏著其他毒計?八千聯軍能否守住宮城?無數疑問在心頭盤旋,可他知道,此刻容不得半分猶豫,唯有守住這解毒陣,等佛骨到來,才能破了阿羅那順的毒局,為二十八位同袍,為死去的鴻臚寺密探,討回這筆血債!
青銅盤上的藥露積成了小小的水窪,佛血在水中暈開,化作金色的蓮花紋路。王玄策俯身,將青銅試毒牌放在水窪中央,牌麵“永徽廿八年”的暗記,與解毒陣的陣眼重合,蜂窩狀的孔洞裡,滲出的不再是黑液,而是晶瑩的藥露。他突然明白,文成公主的密令“佛骨鎮毒”,不僅是要用佛骨鎮壓毒源,更是要用佛的慈悲,淨化阿羅那順的滔天罪孽——這曲女城的毒酒,浸著的是大唐使團的鮮血,刻著的是玄奘法師的善念,藏著的是文成公主的智慧,阿羅那順妄圖用毒酒滅他,卻不知這毒酒之中,早已埋下了他覆滅的種子。
殿外傳來蔣師仁的呼喊:“王正使!佛骨取到了!”王玄策猛地抬頭,隻見蔣校尉手捧錦盒,大步流星走進殿內,錦盒上繡著金色的佛紋,盒蓋未啟,已能感受到陣陣暖意。他起身迎上,指尖的青銅卦錢與錦盒共鳴,解毒陣的氣旋突然加速,在空中凝成一道光柱,直衝天穹——醜時三刻未到,可佛骨的氣息已破了大半毒瘴,剩下的,便是用佛骨鎮住毒源,讓這曲女城的毒酒,再也傷不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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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銀針破局
王玄策踩著金磚上未乾的毒酒漬,斷足重重踏入殿中央的毒圈——那是方才金樽炸裂後,毒酒在地麵彙成的暗綠色圓環,圈沿泛著紫霧,觸到金磚便蝕出細小的坑窪。他腰間橫刀斜指地麵,左手五指張開,掌心的斷足金線突然繃直,如銀蛇般竄向空中,將所有懸浮的銀針串聯成網。那些銀針本是鴻臚寺密探的遺物,此刻被金線牽引,在酒霧中鋪展開來,針尾的“鴻臚寺”三字首尾相接,竟組成了《太白陰經》中記載的“化毒陣”!陣紋呈八角形,每角嵌三枚銀針,針身反射的金光與殿內燭火交織,將毒圈的紫霧逼得節節後退。
“王正使!這陣……能化了這毒?”蔣師仁提著陌刀守在陣外,左肩的傷痂被陣風吹得開裂,滲出血珠。他望著空中遊動的金線與銀針,想起去年在吐蕃軍營,王玄策曾給他講過《太白陰經》的兵陣,卻從未提過這化毒之法——想來是正使怕他分心,特意留了後手。王玄策指尖微動,金線牽引著銀針調整方位,陣眼處的三枚銀針突然紮進毒圈中央,紫霧中傳來“滋滋”聲響,像是沸水澆在冰雪上:“蔣校尉,這陣需借藥露為引,你速去酒窖取玄奘法師刻的‘五天竺毒物注’石板上的藥露!”
蔣師仁應聲轉身,陌刀在手中一轉,刀背貼著酒窖邊緣的青石板劃過,刃麵剛觸到滲出的藥露,便突然泛起瑩光——那些原本順著石縫滴落的藥露,竟像被磁石吸引般,紛紛湧向陌刀,在刃麵凝成一層薄霜。霜層漸漸顯露出字跡,竟是長安太醫署秘傳的“萬毒散”真方!“黃連三錢、孔雀膽一錢、恒河沙五錢……”蔣師仁低頭念出方字,心頭巨震——這真方他曾在唐軍醫帳見過抄本,據說能解天下奇毒,卻因藥材難尋從未配製,今日竟借藥露顯在刀身!
他提著陌刀奔回陣前,刃麵的藥露真方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王玄策見狀,立刻從懷中取出銅佛殘核,指尖用力一捏,殘核表麵的金粉簌簌落下,如金雨般裹住陌刀刃麵的真方。金粉與藥露相融的瞬間,殿內突然刮起狂風,燭火被吹得倒向一側,空中的化毒陣驟然亮起金光——所有地麵的毒酒、空中的紫霧,竟同時化作一隻隻金蟾!金蟾通體赤金,眼如赤珠,長舌突然彈出,如箭般射向殿柱後藏著的投毒者!
那些投毒者本是阿羅那順的心腹,身著唐軍服飾混在侍酒官中,此刻被金蟾長舌卷住咽喉,頓時發出“嗬嗬”的哀鳴。西側的投毒者試圖拔刀反抗,可金蟾長舌越收越緊,他手中的彎刀剛出鞘,便被舌上的金光熔斷,斷刃“當啷”落地。蔣師仁看得目瞪口呆,陌刀下意識握緊,刃麵的真方還在閃爍,金粉順著刀背滑落,在金磚上凝成小小的“佛”字——這神異變化,竟比吐蕃讚普說的“佛力護佑”還要神奇!
就在金蟾即將絞殺投毒者時,殿後突然傳來“轟隆”巨響,那尊供奉在案上的主酒甕突然爆裂!甕片飛濺,湧出的不是新釀的瓊漿,而是一尊通體瑩白的佛骨——佛骨被明黃色的錦緞包裹,緞麵上繡著“玄奘法師親奉”的字樣,正是去年使團護送、卻被阿羅那順劫走的佛骨真身!錦緞縫隙中,還夾著半張泛黃的殘頁,竟是陶弘景所著的《本草經集注》,殘頁上記載著“天竺鴆毒解方”,可字跡被黑色毒氣蝕得模糊,唯有“佛骨為引,金粉為媒”八字清晰可見,竟是隱形解方的關鍵!
“是去年被劫的佛骨!”王玄策瞳孔驟縮,斷足踉蹌著上前,伸手接住飄落的殘頁。殘頁上的毒氣尚未消散,觸到指尖便傳來灼痛感,可他顧不上疼痛,目光死死盯著那八字解方——原來文成公主的“佛骨鎮毒”,不僅是用佛骨鎮壓毒源,更是要用佛骨作為解藥的藥引!他抬頭望向蔣師仁,手中的銅佛殘核還在滴落金粉:“蔣校尉!快將陌刀上的‘萬毒散’真方,拓在佛骨上!金粉混著藥露,再加上佛骨真身,定能解了這鴆毒!”
蔣師仁不敢耽擱,提著陌刀走到佛骨前,刃麵貼著佛骨輕輕劃過。刃麵的藥露真方與金粉一同轉移到佛骨表麵,原本瑩白的佛骨,瞬間鍍上一層金光。金光擴散的瞬間,殿內所有金蟾突然躍起,撲向佛骨,化作一道道金液融入其中。佛骨上的《本草經集注》殘頁,被金液浸透後,隱形的解方突然顯現——“鴆毒需用佛骨粉、孔雀膽、恒河沙、金粉、藥露五味,以酒化之,飲則解”,字跡清晰,與陌刀上的“萬毒散”真方互為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