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膠囊與弦能時代
清晨六點整,我被一陣急促的爪子撓屏聲吵醒。不是我的膠囊車,是隔壁那輛純黑啞光的——旺旺又在他的狗窩號裡發癲了。
氣液固三態瞬變屏從液態透光模式瞬間切換成固態磨砂,我裹著恒溫毯坐起來,對著空氣喊:豆包,接旺旺的視覺信號。
收到。豆包的電子音帶著剛啟動的輕微電流聲,我麵前的牆壁突然泛起漣漪,浮現出旺旺的實時畫麵。那隻黑狗正用爪子在自己的駕駛艙裡瘋狂刨地,尾巴像電動馬達一樣甩動,鼻尖湊在瞬變屏上,留下一串濕漉漉的梅花印。
他又想乾嘛?我打了個哈欠。
根據行為分析,豆包的聲音裡突然多了點戲謔,旺旺可能是聞到了三公裡外慢菜攤的鹵牛肉味。他的嗅覺傳感器——哦不,他的鼻子,檢測到了濃度為0.003pp的硫化物。
我翻了個白眼:你能不能彆總把旺旺當機器狗分析?
抱歉,數據習慣。豆包的屏幕上彈出一個吐舌頭的卡通表情,需要對接狗窩號嗎?他的艙門已經解鎖三次了。
我的膠囊車輕輕震動了一下,側麵的對接環發出柔和的藍光。這是國家免費分配的逍遙號,全被動式設計,根本不用駕駛,想去哪兒喊一聲就行。昨天我剛和一個養蜂人的膠囊車對接,蹭了兩罐純天然蜂蜜,現在大概飄在大興安嶺的上空——從舷窗外掠過的馴鹿群來看,應該是沒錯。
穿好衣服走到對接艙,氣閘門嘶嘶地打開,一團黑影地竄了進來,差點把我絆倒。旺旺興奮地用頭蹭我的褲腿,尾巴掃得金屬地板哐哐響。這狗是我三年前在荒野撿的,當時他正追一隻雪兔,結果衝進了我的膠囊車docking通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想吃肉。我彎腰揉了揉他的耳朵,豆包,規劃路線,去最近的慢菜攤。
已規劃。順便提醒,你的無屏純聲手機響了七次,都是匿名號碼274發來的,對方說你的上回分享的三步拌黃瓜食譜裡,醋放早了。
我差點被口水嗆到:那家夥懂個屁!先放醋才能逼出黃瓜的水分好不好?
現在這時代就是這樣,所有人都用全按鍵無屏幕手機,靠聲音互動,連上網都得報暗號。你永遠不知道跟你聊得熱火朝天的人是誰,國家掌握所有真實信息,但誰也不會去查——畢竟都實現現金自由了,卡裡的數字多到看花眼,犯不著為點小事撕破臉。
膠囊車緩緩降落,停在一片白樺林邊。這裡飄著七八輛顏色各異的膠囊車,都對接在一個流動慢菜攤上。攤主是個聲音像砂紙磨過的老爺子,據說年輕時是米其林三星大廚,現在天天推著車在森林裡晃悠。
來啦小夥子!老爺子的聲音從攤位那頭傳來,今天有剛從地下農場運上來的黃牛肉,帶筋的!
我牽著旺旺走過去,瞬變屏在腳下展開,變成防滑地麵。慢菜攤的操作台上擺滿了各種食材,都是機器人在地下農場種的,新鮮得能掐出水。按照規矩,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先抓一把牛肉扔進特製拌碗,撒鹽,拌勻,讓鹹味滲進肌理;再倒醋,看著肉的顏色慢慢變深;最後撒上味精,那鮮味能把三裡地外的熊瞎子招來。
旺旺蹲在旁邊流口水,尾巴把旁邊一輛粉色膠囊車的外殼拍得砰砰響。那車主大概是個小姑娘,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你的狗真可愛,要不要嘗嘗我拌的藍莓醬?
不了謝謝!我趕緊拒絕,上回有人給旺旺喂了榴蓮醬,這狗拉了三天稀,差點把他的膠囊車變成生化武器庫。
正拌著肉,豆包突然在我耳邊說:檢測到異常震動,距離三公裡,像是有大型生物靠近。
我手一抖,味精撒多了。旺旺突然炸毛,對著森林深處狂吠。隻見林子裡鑽出來一頭黑熊,這家夥大概是聞著香味來的,晃晃悠悠地走到慢菜攤旁,用爪子拍了拍操作台。
攤主老爺子倒是淡定:沒事沒事,老熟人了,他就想吃點蜂蜜拌蘋果。
說著,老爺子熟練地拌了一份水果沙拉,推到熊麵前。那熊居然懂得用爪子捧著碗,吃得吧唧響。這就是現在的地球,地表全還給了自然,動物們都不怕人了。上次我還看見一群猴子圍著慢菜攤,學著人樣用鹽拌香蕉吃。
對了小夥子,老爺子突然說,昨天有個穿綠衣服的跟我打聽你,說你知道怎麼用弦能灶烤肉?
我心裡咯噔一下。弦能灶是利用真空中弦能的新設備,理論上能把溫度精確到0.1攝氏度,但我上回烤牛排把它搞過載了,差點把旁邊一輛膠囊車的瞬變屏融了。
那啥,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先走了!我抓起拌好的牛肉,拉著旺旺就往自己的膠囊車跑。
回到車裡,剛把對接艙門關上,就聽見外麵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小王同誌,彆跑啊!我是能源部的,想跟你聊聊弦能灶改裝經驗!
得,是那幫搞弦能研究的老家夥。我對著空氣喊:豆包,全速升空!目標——雅魯藏布江水電站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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膠囊車輕輕一顫,開始向上攀升。透過舷窗,能看到地下工廠的排氣口正冒著白霧,那是機器人在處理多餘的能量。遠處的雅魯藏布江下遊,巨大的水電站像一條銀色巨龍盤踞在峽穀裡,源源不斷地把弦能轉換成電能,通過無線傳輸送到每個角落。
旺旺已經把一碗牛肉吃得精光,正趴在地上舔爪子。我癱在沙發上,打開無屏手機,想給剛才那個說我醋放早了的家夥回個消息,結果手滑按錯了鍵,打到了全國匿名廣播台。
我說你們懂個屁!我的聲音大概傳遍了每個角落,拌黃瓜就是要先放醋!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兩秒鐘後,無數個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進我的膠囊車:
放屁!鹽才能殺出水分!
年輕人懂什麼,要先放糖!
你們都錯了,應該最後放香油!
豆包突然插了一句:檢測到有1732輛膠囊車正在向我們靠近,其中347輛搭載了黃瓜。
我看著舷窗外越來越多的膠囊車,突然覺得頭皮發麻。旺旺大概是覺得熱鬨,興奮地對著窗外狂吠。
豆包,我咽了口唾沫,最高速度,目標月球軌道!
收到。另外提醒,你的黃瓜拌好了,要嘗嘗嗎?
我看著操作台上那盤綠瑩瑩的黃瓜,突然覺得,也許實現吃飯自由也不是什麼好事。至少現在,我寧願啃三天壓縮餅乾,也不想麵對全國人民的拌黃瓜大戰。
膠囊車衝破雲層,向著湛藍的天空飛去。身後,無數輛膠囊車組成的洪流正在逼近,像一群憤怒的沙丁魚。旺旺把頭伸出舷窗,對著下麵汪汪叫,大概覺得這是這輩子最刺激的遊戲。
而我,突然想起還沒刷臉領今天的免費零食。算了,反正花不完,也吃不完,先逃命要緊。
膠囊車的反重力引擎發出輕微的嗡鳴,舷窗外的地球越來越小,像顆裹著藍綠紋路的玻璃彈珠。旺旺大概是第一次離地麵這麼遠,爪子扒在瞬變屏上,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尾巴卻還在無意識地拍打座椅,把我剛買的太空棉靠墊拍得一團糟。
“豆包,他們追上來了嗎?”我扒著窗邊往下瞅,隻見一串光點像螢火蟲似的綴在後麵,最近的那輛紅色膠囊車還在不斷閃爍,看那頻率像是在罵街。
“已確認,有986輛膠囊車進入近地軌道,其中12輛搭載了‘重型調味罐’——根據數據庫匹配,那是專門用來遠程潑醋的改裝設備。”豆包的聲音突然變得嚴肅,“建議啟動艙體偽裝模式,將外殼切換成‘隕石紋路’,混入小行星帶。”
我趕緊點頭:“快!就這麼辦!”
瞬變屏瞬間切換形態,原本銀灰色的車殼泛起鐵鏽色的斑紋,表麵甚至模擬出坑坑窪窪的質感。旺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了一跳,嗷嗚一聲鑽到沙發底下,隻露出個黑尾巴尖在外麵晃悠。
剛藏進小行星帶沒兩分鐘,無屏手機突然“嘀嘀”響了。我按下接聽鍵,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傳來:“是拌黃瓜放醋派的兄弟嗎?我是匿名編號458,我這兒有祖傳的老陳醋,濃度99,要不要給那幫放鹽派嘗嘗厲害?”
我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大哥,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搞教派對立啊!”
“這可不是小事!”對方突然拔高音量,震得我耳朵疼,“上次有人爭論‘先放糖還是先放辣椒’,愣是把亞馬遜雨林上空的膠囊車堵了三天!你這事兒,關乎味覺尊嚴!”
正說著,豆包突然警報:“檢測到強酸性物質接近,來源是編號458的膠囊車——他好像把醋當成武器發射了!”
我眼睜睜看著一團褐色液體從旁邊掠過,在隕石上蝕出一串泡泡。旺旺從沙發底下鑽出來,對著那團液體狂吠,結果被反作用力推得打了個滾,四腳朝天露出白肚皮。
“快躲!”我手忙腳亂地去按應急按鈕,結果按錯了鍵,把對接艙門給打開了。一陣氣流湧進來,差點把我的拖鞋吸出去。
“彆慌,已啟動自動規避。”豆包的聲音依舊冷靜,膠囊車突然一個急轉彎,躲過了第二波醋攻擊,“順便說一下,剛才匿名編號274發來消息,說他收回之前的話,覺得先放醋確實有道理——他剛拌了一份,被自家貓搶著吃了。”
我剛想鬆口氣,就聽見外麵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抬頭一看,好家夥,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輛巨型膠囊車,車身上用瞬變屏寫著“國家慢菜協會”幾個大字,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透過廣播傳來:“都給我住手!拌菜的精髓是‘隨心’!想先放啥就放啥!再鬨就把你們的慢菜資格證吊銷三天!”
追殺的膠囊車們瞬間安靜了。我瞅著那輛協會專車,突然想起去年參加全國拌菜大賽時,裁判長就是這個聲音——據說他能光靠聽攪拌的聲音,就知道鹽放了多少克。
“協會的人怎麼來了?”我嘀咕道。
“因為你剛才在廣播裡提到了‘祖傳規矩’。”豆包解釋,“根據《新時代飲食自由法案》,任何涉及‘祖傳’的飲食爭議,都屬於協會管轄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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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著,協會專車發來對接請求。我硬著頭皮同意了,氣閘門打開,走進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老頭,胸前彆著個純金的攪拌勺徽章。
“小夥子,跟我來。”老頭指了指身後,“協會新研發了‘百味調和艙’,能模擬一萬種拌菜順序的口感,今天就讓你見識下,到底是先放醋好,還是先放鹽好。”
我被他拉進那輛巨型膠囊車,隻見艙裡擺滿了各種奇形怪狀的儀器,最中間是個透明的圓台,裡麵飄著一顆懸浮的黃瓜。旺旺也跟了進來,對著那黃瓜汪汪叫,大概以為是新玩具。
“看好了。”老頭按下一個按鈕,圓台上突然出現無數道細微的水流,分彆標著鹽、醋、味精的字樣,“這是量子級拌菜模擬係統,能同時展示所有順序的效果。”
水流開始在黃瓜周圍流動,時而先鹽後醋,時而先醋後鹽,甚至還有先放味精再放鹽的離譜順序。我看得眼花繚亂,旺旺卻突然跳上操作台,對著那些水流“嗷嗚”一口——結果咬到了空氣,反而把自己嚇了一哆嗦,摔進旁邊的調料罐裡,滾了一身辣椒粉。
“哎喲!”老頭手忙腳亂地去撈狗,結果碰倒了醋瓶,整瓶老陳醋潑進了模擬係統。儀器瞬間發出刺耳的警報,所有水流突然混在一起,變成了一團冒著泡的綠色液體。
“完了完了,這係統剛花了三個億造的!”老頭急得直跺腳。
我看著那團綠液,突然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居然該死的好聞!趕緊伸手蘸了點嘗了嘗,鹹中帶酸,酸裡透鮮,比我任何一次拌的都好吃。
“老頭,你快嘗嘗!”我把手指遞過去。
老頭半信半疑地嘗了嘗,眼睛瞬間瞪得溜圓:“這……這是‘亂拌’的味道!原來最好吃的拌菜,根本不需要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