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的成都,太陽已經把柏油路曬得發燙。
張納偉張若曦)拎著帆布包站在小區門口,指尖捏著高瑞澤早上塞給他的冰鎮毛巾——還帶著冰箱的涼氣,裹在手腕上,剛好驅散幾分暑氣。帆布包裡裝著考研資料、筆記本,還有個小夾層,藏著女兒琳琳的照片,是他昨天晚上特意從錢包裡拿出來的,想累了就看看。
“司機在那邊,”高瑞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手裡還提著個保溫袋,“裡麵有冰水明治,中午彆去外麵吃,圖書館空調涼,吃涼的舒服。”
張納偉回頭,看到高瑞澤穿著一身休閒裝,頭發還沒完全梳整齊,眼裡帶著點沒睡醒的倦意,卻還是特意早起送他。四十多年的人生裡,除了母親,沒人會這麼細致地為他著想,心臟像被溫水浸過,軟乎乎的,卻又有點慌——耳尖悄悄發燙,趕緊接過保溫袋:“謝謝,你快去上班吧,彆遲到了。”
“不急,看著你上車我再走。”高瑞澤笑著幫他拉開車門,手還特意擋在車門框上,怕他碰到頭。
坐進車裡,張納偉看著窗外高瑞澤的身影越來越小,心裡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他知道高瑞澤的心意,也清楚這份好不是隨便給的,可他是張納偉,是個帶著假身份的中年男人,哪能心安理得地受著?隻是每次看到高瑞澤的笑,又忍不住沉溺,像個沒出息的小姑娘。
市圖書館離小區不遠,二十分鐘就到了。剛推開門,涼氣就裹著舊書的油墨香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身上的暑氣。管理員李阿姨坐在前台,看到他就笑著招手:“若曦,今天又來這麼早?還是老位置?”
“嗯,謝謝李阿姨。”張納偉點點頭,熟門熟路地往三樓的靠窗位置走。
這個位置他坐了快一周了,靠窗能看到外麵的香樟樹,陽光透過樹葉灑進來,在桌麵上投下斑駁的光斑。他把帆布包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尾巴從裙擺下挪出來,輕輕搭在椅子內側——怕碰到旁邊的人,也怕嚇到新來的讀者。
剛翻開《刑法學基礎精講》,就感覺到幾道目光落在身上。抬頭一看,是幾個剛進來的大學生,正偷偷盯著他的貓耳,小聲議論著什麼。
“你看她的耳朵,是真的嗎?也太逼真了吧?”
“好像是s道具?之前在漫展見過類似的,不過沒這麼自然。”
“她天天來,上次我還看到她尾巴動了,不會是真的貓娘吧?”
張納偉假裝沒聽見,手指繼續在書頁上劃著重點。四十多年的閱曆讓他早就能坦然麵對這些目光——在沙特被當成怪物圍觀,在實驗室被當成實驗體記錄,現在這點好奇的打量,算得了什麼?隻是耳尖還是控製不住地泛紅,像被人戳中了心事,有點不好意思。
他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回書本上。“犯罪未遂”的定義剛看到一半,尾巴就無意識地卷住了桌角的筆杆,跟著思考的節奏輕輕晃著。這是他最近養成的習慣,一專注就會這樣,像以前在泰國做房產中介時,算房價會不自覺地敲計算器。
“姐姐,你好。”
一個怯生生的聲音突然傳來。張納偉抬頭,看到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手裡拿著張畫紙,踮著腳尖遞到他麵前:“我畫的你,你看好看嗎?”
畫紙上是個坐在窗邊的女孩,頭頂有對粉白的貓耳,尾巴搭在椅子上,手裡拿著本書,旁邊還畫了棵小樹苗,歪歪扭扭的,卻透著股認真。
張納偉的心猛地軟了下來,接過畫紙,指尖輕輕摸著畫中的貓耳:“好看,謝謝你呀。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樂樂,”小姑娘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我媽媽說你很乖,天天在這裡看書,讓我向你學習。”
“那你也要好好讀書哦。”張納偉把畫紙疊好,放進帆布包的夾層裡,剛好貼在琳琳的照片旁邊。看著樂樂蹦蹦跳跳跑走的背影,他想起琳琳小時候也喜歡畫畫,總把他畫成“大超人”,畫紙堆得滿房間都是。愧疚像細針,輕輕紮了一下心口——如果琳琳現在在他身邊,會不會也像樂樂一樣,拿著畫紙跟他分享?
正想著,對麵突然傳來“叮鈴鈴”的手機鈴聲,尖銳的聲音在安靜的圖書館裡格外刺耳。
坐在對麵的男生猛地跳起來——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麵前堆著厚厚的考研資料,估計也是備考的。他手忙腳亂地摸口袋,想關手機,卻沒摸到,鈴聲還在響。
“對不起對不起!”男生一邊鞠躬道歉,一邊往門口跑,腳步又急又快,像百米衝刺似的,鞋底蹭著地板發出“吱呀”聲,引得周圍人都抬頭看。
可鈴聲沒停。
男生跑出去沒幾秒,又猛地衝了回來,臉漲得通紅,盯著桌麵的手機哀嚎:“完了!我沒拿手機!”
他抓起手機,又一陣風似的跑出去,臨到門口還不忘回頭鞠躬:“抱歉抱歉!打擾大家了!”
整個過程不到三十秒,安靜的圖書館裡忍不住響起幾聲低低的笑。張納偉也沒忍住,嘴角微微上揚——這男生的慌張,像極了他第一次練車時的樣子,手忙腳亂,卻透著股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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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完,他剛想繼續看書,就感覺有東西碰了碰他的胳膊。轉頭一看,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手裡拿著個小紙包,笑眯眯地遞過來:“姑娘,我看你這耳朵怪可愛的,是不是養了貓呀?這是我家貓愛吃的貓糧,給你點,餓了讓它吃。”
張納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老奶奶把他的貓耳當成真貓了。他趕緊擺手,聲音放輕:“奶奶,這不是真貓,是假的,不用喂貓糧的。”
“假的?”老奶奶湊近看了看,眼睛瞪得圓圓的,“這麼像真的!我還以為是你養的小貓咪趴在頭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