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中最寒冷、最死寂的時刻。荒原上彌漫著濃重的霧氣，能見度極低，冰冷的露水凝結在枯草和鏽蝕的金屬上，仿佛整個世界都被凍結了。曙光基地圍牆上的火把在寒風中搖曳不定，發出劈啪的輕響，昏黃的光暈勉強驅散著了望哨周邊一小片的黑暗，卻更襯得遠處無邊無際的幽暗，如同蟄伏著擇人而噬的巨獸。
值夜的守衛裹緊了單薄的衣物，努力睜大布滿血絲的雙眼，試圖看透那濃霧與黑暗。他們的手指凍得有些僵硬，卻依舊死死握著冰冷的武器，弓弦繃緊，神經更是繃緊到了極致。距離鐵鷹規定的最後期限，隻剩下最後幾個小時。每一分每一秒的平靜，都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積蓄著令人窒息的壓力。
林凡一整夜都沒有合眼。他站在指揮室的窗前，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始終鎖定著東南方向。係統提供的【初級威脅探測】功能，如同一個低頻率的背景噪音，持續不斷地在他意識中反饋著周邊的生命信號。基地內部是密集而熟悉的光點，圍牆外則是大片大片的空白和零星遊移的、代表野生動物或低階畸變體的微弱信號。
然而，那種若有若無、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異常感，始終在東南方向大約兩公裡外的區域縈繞不去。它不像大規模部隊集結時那種密集而強烈的生命反應，更像是一種……被刻意壓製和分散的、帶著冰冷殺意的存在感。
這感覺，讓他心頭的那份不安非但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散，反而愈發清晰。
“凡哥，喝口熱水吧。”王浩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搪瓷缸走過來，臉上寫滿了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霧太大了，外麵什麼都看不清。巡邏隊剛才回報，沒有發現異常。”
林凡接過缸子，溫熱透過冰冷的掌心傳來，但他感覺不到多少暖意。“越是平靜，越是可怕。鐵鷹，不會錯過這種天氣。”他抿了一口熱水，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窗外，“東南方向，有什麼反饋嗎？”
王浩搖了搖頭：“派出去的暗哨沒有發現任何動靜，安靜得嚇人。浩子，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那個俘虜交代得那麼清楚，鐵鷹應該會把主力放在正麵強攻才對。”
“希望是我多慮了。”林凡低聲說了一句，卻沒有絲毫放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東方的天際線開始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魚肚白，濃霧似乎也淡薄了一些。就在這黎明與黑夜交替的最微妙時刻——
嗚——嗚——嗚——！！！
淒厲而尖銳的警報聲，猛地從正門方向的了望塔上炸響！那是用廢棄汽車鳴笛罐改造成的警報器，聲音刺耳欲聾，瞬間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敵襲！正門方向！大量車輛靠近！”守衛聲嘶力竭的呐喊聲緊接著傳來，充滿了驚恐和緊張。
來了！
林凡和王浩幾乎同時衝出了指揮室，快步奔上正門的了望台。基地內瞬間如同炸開的蜂巢，所有和衣而臥的戰鬥人員猛地跳起，衝向自己的崗位，腳步聲、武器的碰撞聲、緊張的呼喊聲響成一片。
濃霧正在逐漸消散，視野變得相對清晰。隻見正對著基地大門，遠處的荒原上，一道道雪亮的車燈如同野獸的瞳孔，穿透稀薄的霧氣，組成了一道令人心悸的光牆！
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低沉而有力，如同戰鼓般敲擊在每個人的心上。地麵開始微微震動。
很快，車隊的輪廓清晰起來。打頭的是三輛經過粗暴改裝的越野車，車頂焊接著簡陋的機槍塔，沉重的重機槍槍管在晨光中泛著冷硬的幽光。緊隨其後的，是兩輛加裝了厚重鋼板和前撞角的軍用卡車，如同移動的堡壘。車隊兩側，數十名身穿統一墨綠色作戰服、頭戴鋼盔的士兵，以散兵線跟隨推進，步伐沉穩，槍口低垂，帶著一股訓練有素的肅殺之氣。
這支隊伍的規模、裝備和展現出的氣勢，遠遠超過了之前來騷擾的“豺狼”團夥，甚至比林凡預想的還要精良一些！鐵鷹庇護所的實力，可見一斑。
車隊在距離基地大門約三百米的地方緩緩停下。這個距離，已經在基地大部分弓弩的有效射程之外，卻恰好處於車頂重機槍的火力覆蓋範圍邊緣。一種赤裸裸的武力炫耀。
士兵們迅速散開，依托車輛和地形，構建簡單的進攻陣地。動作嫻熟，配合默契，顯示出良好的軍事素養。
中間一輛越野車的車門打開，一個身影跳了下來。正是鐵鷹的軍事主管，陳峰。他依舊穿著那身筆挺的舊軍裝，外麵套著戰術背心，手裡拿著一個望遠鏡，冷靜地觀察著曙光基地的防禦布置。他的臉色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隻有那雙眼睛，銳利得如同鷹隼。
他看到了圍牆上嚴陣以待的守衛，看到了那些簡陋卻密密麻麻的防禦工事，看到了大門內側堆積如山的障礙物。他的目光甚至在幾個關鍵的防禦節點上停留了片刻。
對方的準備，比他預想的還要充分一些。抵抗的決心，也清晰地寫在了牆上每一張緊張而充滿敵意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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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放下望遠鏡，對旁邊一名通訊兵點了點頭。
那名通訊兵立刻拿出一個手提式的電子擴音喇叭，調試了一下，刺耳的電流聲響起。
圍牆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指緊緊扣著武器。
擴音喇叭裡，傳出的卻不是勸降或者最後的通牒，而是陳峰那冷靜甚至略帶一絲沙啞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戰場：
“曙光基地的人聽著。”
“我是鐵鷹庇護所軍事主管，陳峰。”
“我奉首領之命，前來接收此地。放棄無謂的抵抗，打開大門，可保性命無憂。”
他的語氣很平淡，沒有威脅，沒有嘲諷，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否則，”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鐵血意味，“格殺勿論。”
最後四個字，如同冰錐，刺入了每一個守衛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