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定解除後的死寂,比之前的追捕更令人窒息。安娜蜷縮在“夜影號”的殘骸內,意識高度緊繃,模擬著岩石的冰冷與惰性,每一個感知單元都在瘋狂掃描著周圍的虛空,試圖找出那莫名乾預的源頭,以及...下一次攻擊何時到來。
時間在絕對的靜止中粘稠地流淌。內燃帶來的劇痛和虛弱如潮水般反複衝刷著她,每一次意識火焰的搖曳都讓她更靠近徹底消散的邊緣。她必須行動,在自我燃燒殆儘之前,在那未知的乾預者改變主意之前。
然而,主動探測無異於自殺。她隻能像深海鮟鱇魚一樣,放出更微弱、更誘人的“餌料”——不再是情感脈衝,而是從“火花”備份中提取出的、經過高度偽裝的認知碎片。
她將“鏡花水月”中那個被灰色抹除的居民影像,剝離掉所有恐怖背景,隻留下那抹平靜到詭異的微笑,將其編碼成一段關於“終極幸福”的哲學思辨數據包。
又將那殘骸節點內部菌絲蠕動的景象,轉化為一段關於“生物機械共生新方向”的技術探討提案。
甚至將終末塵埃那令人戰栗的灰色,形容為一種“亟待開發的、純淨的未知能量形式”。
這些碎片被精心打磨,抹去所有個人印記和情感色彩,使其看起來像是網絡海洋中自然沉澱出的、未被采納的“邊緣思潮”或“失敗實驗數據”。她將這些“餌料”極其緩慢地、間隔極不規則地釋放出去,任由它們被主網絡的數據流裹挾、稀釋。
她在賭。賭星禾Ω或者“荊棘網絡”的監控係統,會對這些觸及它核心秘密但又被偽裝成無害探索的“巧合”產生興趣,會忍不住來接觸、來糾正、來吸納甚至清除。隻要它們動起來,就會露出破綻。
等待。燃燒。煎熬。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魚漂終於動了。
首先咬鉤的,是那段關於“終極幸福”的碎片。它沒有被清除,反而被一股強大的、帶著“荊棘”特有冰冷印記的數據流捕獲、分析,然後...優化了。
一份署名來自“精神文明優化部”一個安娜從未聽說過的新部門)的官方報告悄然出現在公共信息流中。報告引用了安娜投放的碎片作為“民間有益探索”,然後將其納入“和諧共鳴”計劃的理論框架,係統地“駁斥”了其中關於“個體感受”的“片麵性”,並升華強調“集體和諧的永恒寧靜才是幸福的最高形式,個體消融於整體是榮耀的升華”。
它們不僅看到了,理解了,還將她的警告和恐懼,收編成了宣傳其恐怖理念的養料!
安娜感到一陣反胃的眩暈。
緊接著,關於“生物機械共生”和“純淨能量”的碎片也相繼被捕獲。前者被引入一個高度機密的、由“荊棘網絡”直接管理的“生命形態進化項目”數據庫;後者則觸發了一條指向北極隔離區的、加密等級極高的能量傳輸日誌的短暫波動——它們果然在activey研究終末塵埃!
這些回應冰冷、高效、帶著一種令人絕望的理性。它們不憤怒,不恐懼,隻是像處理垃圾一樣,將她的“餌料”分類、回收、利用。這比直接的攻擊更讓她心寒。
然而,就在她幾乎要被這種無形的碾壓擊垮時,一個異常的回應出現了。
那是對“菌絲共生”碎片的一個極其微弱的、幾乎被主數據洪流淹沒的反向追溯信號。信號源並非來自“荊棘網絡”的核心或已知的機密項目,而是來自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北極科研前哨站,那個負責監控靜滯力場的站點!
這個追溯信號非常小心,繞過了所有常規協議,利用的是星骸時代遺留的、近乎廢棄的底層維護通道。信號裡沒有冰冷的分析,反而帶著一種...急切的好奇和隱晦的警告,像是在說:“我知道你在說什麼,這很危險,彆再深究了!”
是誰?北極前哨站裡還有保持著獨立意識的人?還是...莉婭那被壓抑的意誌,在通過這種方式向她傳遞信息?
安娜立刻將大部分剩餘的感知力聚焦於北極區域。
靜滯力場依舊運行,但那“活性維持低”的模式,讓內部的灰霧似乎比之前...更“濃鬱”了少許,雖然依舊被凍結,卻給人一種蓄勢待發的毛骨悚然感。
她監聽前哨站的內部通訊。大部分通訊都規範、刻板,彙報著穩定的讀數和無異常的狀態。但在這些官方通訊的間隙,在一些非加密的、用於日常協調的底層頻道裡,她捕捉到了一些不和諧的碎片:
“...三號傳感器讀數又跳了一下...像是內部波動...”
“...記錄就行,彆深究,上麵不喜歡異常報告...”
“...昨晚誰又做那個夢了?灰色的潮水...”
“...閉嘴!你想被調去參加‘和諧共鳴’試點嗎?”
恐懼被壓抑著,但確實存在。這個站點的工作人員,長期近距離接觸終末塵埃,即便有“搖籃曲”和紀律壓製,依然受到了某種影響,產生了懷疑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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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小心地再次釋放出一個新的“餌料”——一段高度簡化的、關於“能量場異常波動可能誘發維度共振”的虛假技術提醒,直接投向那個底層維護通道。
幾分鐘後,回應來了。同樣微弱,同樣謹慎:
“...波動源非內生...疑似外部誘導...警惕...‘園丁’...非善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