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濃霧深處,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短暫的漣漪過後,留下的是一片更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懸而未決的抉擇。安娜背靠著冰冷扭曲的金屬艙壁,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幾乎要壓過那減弱卻依舊無孔不入的背景低語。
跟,還是不跟?
理性如同冰冷的機械,在她腦海中飛速權衡利弊。
不跟:
“安全”的假象:留在“搖籃”殘骸內,擁有相對熟悉的、破碎的環境,以及那8.3的、聊勝於無的能量儲備提供的微弱照明和基礎生命保障。這是一個已知的、暫時沒有明顯威脅的據點。
巨大的風險:“搖籃”已徹底暴露。之前的武裝分子雖被神秘人驚走,但其貪婪並未消失,很可能去而複返,或引來更多覬覦者。平台破損嚴重,無法有效防禦。低語滲透和怪物再生的威脅始終存在。與基核斷絕聯係,能源耗儘隻是時間問題。林克的狀態詭異,停留在此無法得到任何改善,反而可能因環境持續同化而惡化。坐以待斃,等於慢性自殺。
跟:
未知的危險:神秘人身份、意圖不明。其展示的力量兩錘瓦解怪物,一個徽記驚退武裝分子)遠超理解,是友是敵難料。下方地貌複雜詭異,充滿未知。跟隨他她,等於將自身和哥哥的安危完全交托於一個陌生的、沉默的、力量強大的存在,每一步都可能踏入陷阱。
一線的生機:對方目前為止的行為,客觀上解除了兩次致命危機,並表達了abeit沉默的)引導意圖。其展現的力量體係鍛錘、音波、徽記)與低語怪物和武裝分子似乎並非同源,甚至存在克製。他她可能擁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知識、安全的據點、甚至…治療或穩定林克狀態的方法?這是目前唯一出現的、可能帶來轉機的變量。
安娜的目光掃過昏迷的林克,他灰敗的臉色在黯淡的紅光下更顯脆弱。指尖觸碰他冰冷的皮膚,感受那微弱到極點的生命脈搏。
不能等死。
星禾血脈深處的韌性,以及身為監護者的責任,最終壓倒了猶豫和恐懼。冒險,或許九死一生;停留,注定十死無生。
她深吸一口冰冷而帶著鏽蝕味的空氣,壓下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疲憊,做出了決定。
跟!
但絕非盲目地跟從。她需要準備,需要留下後手,需要儘可能掌握主動權。
她首先艱難地將林克轉移到那個相對穩固的角落,用能找到的破舊隔熱襯墊將他儘可能包裹起來,減少與環境中灰藍色霧靄的直接接觸。雖然效果微弱,但聊勝於無。
接著,她再次投入到那堆殘骸中,進行最後一次搜刮。時間緊迫,她必須精挑細選。最終,她隻帶走了三樣東西:
1.那半截符文臂甲:漢娜的遺物,是目前唯一還能提供些許能量感放大的工具,也是與可能存在的信號源互動的唯一希望。
2.一小塊高能量密度電池碎片:體積小,但殘存能量相對較多,關鍵時刻或許能應應急。
3.一枚扭曲但尖銳的金屬長刺:源自某個破碎的結構件,是她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勉強可稱為“武器”的東西。
她將電池碎片和金屬長刺小心地藏在身上易於取用的地方,然後將符文臂甲緊緊戴在左前臂上,感受著其冰冷的觸感和內部符文的微弱振動。
最後,她做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她找到平台上一處相對隱蔽的裂縫,將一小塊散發著微弱能量波動的金屬碎片來自“搖籃”本身)卡在深處,並將其與符文臂甲進行了極其短暫的能量鏈接,設定了一個簡單的能量信標程序。一旦她主動激活,或者她佩戴的臂甲失去生命體征信號,這個信標就會以最大功率持續發出一種特殊的、隻有星禾血脈或高度敏感設備才能識彆的求救定位脈衝。
這是她留下的最後一道保險絲,一個渺茫的、指向“搖籃”廢墟的希望。儘管她知道,這很可能毫無意義。
做完這一切,她最後看了一眼這片承載了無數慘烈記憶和短暫庇護的殘骸,深吸一口氣,將林克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儘全身力氣,半拖半扶著他,走向平台邊緣,那個神秘人消失的地方。
濃霧如同冰冷的灰色幕布,吞噬了前方的視線。腳下的“地麵”不再是平台的金屬,而是變成了那種扭曲的、由石化神經網絡和鏽蝕金屬糾纏而成的詭異地貌,踩上去發出令人不安的咯吱聲和粘膩感。
能見度不足五米。背景低語在這裡似乎變得更加具體,仿佛無數細碎的聲音在霧氣中竊竊私語,試圖鑽入人的腦海。安娜緊守心神,努力忽略那些噪音,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前方和腳下。
神秘人沒有留下任何明顯的路徑標記,但他她離去的方向,空氣中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金屬加熱後又急速冷卻的獨特氣味,以及一種奇異的、仿佛能排斥開周圍灰藍色霧靄的力場餘波。這幾乎難以察覺的痕跡,成了安娜在迷霧中唯一的指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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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緊牙關,拖著林克,艱難地循著這絲痕跡前行。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林克的身體沉重無比,詭異的地貌凹凸不平,時而又會出現深不見底的裂縫或黏滑的膠質區域,需要極度小心地繞行。肋骨的傷處傳來鑽心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著破碎的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