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承認,你有些膽色。”
“但你要明白,官場之上,才華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古往今來,曹子建才高八鬥,卻終身不得誌,李太白詩三百傳唱,卻隻能在朝堂上做個弄臣。”
“你想靠寫書,靠名聲來對抗丁家?”
丁秀眼中閃過一絲輕蔑。
“張家不過是一介教喻,雖然掌管集雅齋,但隻要丁家願意,隨便動用點關係,就能讓張家的書鋪關門大吉。”
“到時候,你那個墨筆的名頭,連個發聲的地方都沒有,你又有何依仗?”
然而,蘇墨卻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丁大人,你錯了。”
“我的依仗從來都不是張家,也不是那幾本書。”
蘇墨站起身走到窗邊,指著外麵熙熙攘攘的街道道。
“我的依仗是這世間的公理,是菏澤省的律法,是全天下讀書人心中,那杆還沒斷的秤!”
“丁大人,您信不信?”
“您越是打壓我,我下場越是淒慘,我的名聲就越大!”
“如今朝堂之上,派係爭鬥勢同水火,若是我因為揭露科舉舞弊,對抗權貴而死,那些清流言官會放過這個,攻擊首輔的機會嗎?”
“到時候,我的名字會和首輔大人綁在一起,名垂青史!”
“雖然我是那個被碾死的螞蟻,但首輔大人的清譽上,也會永遠留下一個洗不掉的汙點!”
“而你們丁家……”
蘇墨指著丁秀的鼻子,笑著說道。
“就是那個遞刀子的人,是首輔為了自證清白,必須第一個犧牲掉的祭品!”
“我賭你們丁家這等百年望族,不敢跟我這個光腳的同歸於儘!”
丁家大公子張大了嘴巴,看著蘇墨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而丁秀看著蘇墨的眼神中,除了忌憚,竟然多了一絲絲恐懼。
這個少年,太可怕了。
不僅看透了官場的本質,更看透了人心。
把自己當成了誘餌,把丁家當成了獵物,甚至連高高在上的首輔,都被他算計進了這個局裡。
良久,丁秀緩緩閉上了眼睛,長歎一聲。
這一刻,他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瞬間消散。
“你贏了,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老夫答應你,救陳易。”
聞言,蘇墨一直緊繃的後背,瞬間輕鬆下來。
他在賭,拿命在賭。
但幸好,他賭贏了。
丁秀話鋒一轉,繼續說道。
“不過,陳易卷入的太深,老夫隻能保他不死,不被流放。”
“至於官複原職……老夫做不到,也沒人做得到。”
“隻要能洗清冤屈,保住性命就好,至於官職……那是後話了。”
蘇墨也知道見好就收的倒立,陳易這次能活下來已是萬幸。
“還有,論語通解的事……”
丁秀看著蘇墨。
“放心。”
蘇墨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隻要恩師平安歸來,我會出一版新解,幫丁家把這潑出去的臟水,稍微擦一擦。”
“至於能不能擦乾淨,那就看你們丁家,日後怎麼做人了。”
“成交。”
丁秀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蘇墨一眼。
“後生可畏啊,蘇墨,老夫在清河縣等著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爺爺,就這麼放過他?”
丁家大公子一臉不甘。
“閉嘴!”
丁秀厲喝一聲,不滿道。
“還嫌不夠丟人嗎?走!”
待丁家人離去,雅間門被關上,蘇墨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手心裡全是冷汗。
“墨哥兒,你沒事吧?”
蘇武陽嚇了一跳,連忙扶住他。
“沒事……就是有點脫力了。”
蘇墨擺了擺手,嘴角露出一絲劫後餘生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