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黑雲壓得更低了,風不是吹下來的,是擰下來的,一圈圈絞著海麵往上抽。我眼前那股螺旋氣流像根麻花,把大媽們甩出去的絲巾全攪成了亂麻。
“節奏斷了!”張蘭芳猛地一嗓子,刀柄往岩縫裡一插,整個人借力往前撲,“三號位!彆慌!慢下來,踩三步!左、左、右——”
她喊得脖子上青筋直跳,左臂剛包紮好的布條又滲出血來。那條胳膊抬都抬不穩,可她還是硬撐著比劃手勢,嘴裡念叨得跟菜市場砍價似的:“慢三步,一步一喘氣,彆跟那風較勁,咱是跳舞,不是賽跑!”
我死死按著扳手,琴身還在震,銀光斷斷續續地閃。剛才那陣《小蘋果》的節奏剛穩住點,現在全亂了套。腦子裡那首歌也跑調了,一會兒快一會兒慢,聽得我太陽穴直抽。
“沈皓!”我吼了一聲,“你還在線嗎?”
耳機裡先是“滋啦”一聲,接著傳來他帶顫的聲音:“在……但我感覺不對勁,數據流像是被人套了麻袋,越掙越緊。”
“啥意思?”我皺眉。
“有人在反向抓我。”他聲音發虛,“我剛想追信號源,結果發現我的數據絲被纏住了,像是……被另一根同頻的線給繞上了。”
我心頭一緊。這不就是釣魚?
“趕緊鬆手!”我衝著通訊器喊,“彆硬連!”
“已經……咳!”他猛地嗆了一聲,我聽見他喘了口氣,接著是布料擦過地麵的聲音,像是整個人癱下去了。
我沒敢回頭。現在誰都不能倒。
狗王突然從裂縫口竄起來,對著海麵方向一陣狂吠。它脖子上的銀蘋果“嗡”地亮了,一圈綠光像鍋蓋似的罩下來,把兩個被氣流卷走的大媽兜了個正著。那倆老太太在水裡翻了個身,愣是被這股勁推了回來,一個還順手撈住了飄走的絲巾。
“好狗!”我脫口而出。
狗王回頭看了我一眼,耳朵豎得筆直,嘴閉上了,可那股綠光沒滅,反而穩穩地懸在半空,像盞路燈。
就在這時候,張蘭芳突然“咦”了一聲。
我順著她目光看去——她插在地上的赤霄,刀柄上那道紅印,正一明一暗地閃,頻率跟狗王項圈的綠光居然對上了。
“這刀……”她伸手摸了摸刀柄,眉頭皺成一團,“怎麼像是……在聽什麼?”
我沒吭聲,腦子裡突然蹦出個念頭。
我一把抓起扳手,轉身就往岩壁上砸。
“哐”一聲,整塊岩石都震了。銀光順著裂縫往四下裡爬,像水銀瀉地。我閉上眼,靠著手感去摸那股震動的走向。
果然——有東西在動。不是從天上,是從海底深處,順著岩層傳上來的聲波,一浪接一浪,跟潮汐琴的頻率幾乎一模一樣。
“不是風。”我睜開眼,聲音發沉,“是聲波攻擊。有人在用另一台神器,遠程共振,想把織網者給套進去。”
張蘭芳臉色一變:“你是說,他們拿咱們的節奏,反過來鎖咱們?”
“對。”我咬牙,“沈皓不是被纏住了嗎?因為他連了係統,對方就順著網線爬進來,布了個‘數據牢籠’——你越掙紮,纏得越死。”
她盯著我:“那現在咋辦?斷了信號,咱們連不上大媽,舞陣一散,風立馬就把人卷走。”
我低頭看扳手,殼子裂得更寬了,銀光從縫裡漏出來,照著我手背上的舊疤。這玩意兒本來就不講道理,靠的是手感、是脈動、是人跟金屬之間的那點默契。
“信號斷了,不代表連不上。”我慢慢說,“咱們之前靠音樂連,靠數據連,可說到底,真正能讓這堆破銅爛鐵聽命的,是啥?”
張蘭芳眯眼:“是你那股不要命的勁兒?”
“是‘想護住誰’的那個念頭。”我糾正她,“狗王為啥能推回人?赤霄為啥突然亮了?因為它感應到了——有人不想讓大媽摔水裡,有人不想讓沈皓被抽乾,有人寧願自己疼也不撒手。”
她沒說話,但手慢慢握緊了刀柄。
我深吸一口氣,把扳手狠狠插進岩縫,另一隻手在腕子上一劃。
血立馬湧出來,順著金屬往下淌。星髓像是聞到了味兒,猛地一顫,銀光“轟”地炸開,順著岩層往四麵八方傳。
不是靠信號,不是靠數據,是靠血裡的震動,直接撞進地底。
下一秒,我感覺手腕一熱。
所有大媽手腕上那圈星髓感應環,全亮了。紅的、藍的、黃的,像一串串小燈泡,在渾濁的海水裡連成一片。
張蘭芳的赤霄也跟著亮了,紅光順著刀身爬上來,照得她半邊臉發燙。
“我……能感覺到她們。”她喃喃,“七號位在喘氣,五號位腿抽筋了,三號位還在咬牙撐著……她們都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