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懸在半空,那圈金色光暈輕柔地暈染開來,似春日裡輕柔拂動的暖風。陳伯的手還舉著,指節發白,整個人僵得像被釘在地上。
我盯著他手腕那道疤——歪歪扭扭的燙痕,跟我手上這塊一模一樣。剛才那一幕還在腦子裡轉:小女孩躺在病床上,聲音輕得像紙片刮過桌麵,“爸爸你要活得久一點……替我看春天。”
狗王趴在他腳邊,鼻子貼著地麵,項圈泛著微弱的暖光。沈皓靠在斷牆邊,麵具半耷拉下來,手指還在抖,但沒鬆開連著織網者的數據絲。
“彆愣著。”我低聲說,把扳手從腰帶上抽出來,油漬蹭到了袖口,“這玩意兒剛安生兩秒,又開始嗡了。”
周小雅抬頭看了我一眼,扶了扶眼鏡:“它在震。”
確實。沙漏表麵的流沙又動了,不是倒流,也不是上湧,而是打著旋兒往中心縮,像是被人從底下抽走了底座。空氣裡響起一種低頻的鳴叫,耳朵根子跟著發麻。
“不是apha信號。”沈皓喘了口氣,把麵具重新扣好,“頻率不對,像是……從我們自己人身上來的?”
我沒吭聲,蹲下去,把扳手尖輕輕搭在陳伯手腕的疤痕上。
“你乾啥?”周小雅驚了一下。
話音沒落,金屬撞金屬,一聲悶響從手裡傳上來。扳手震得差點脫手,沙漏“嗡”地一下升到胸口高,流沙全變成了逆時針旋轉,和我這頭的星髓紋路對上了拍子。
空中浮出幾道光紋,交錯成網,一閃就滅。
“操。”我甩了甩發麻的手,“這玩意兒認親呢?”
織網者的虛影突然冒出來,銀色數據流纏著胳膊,聲音斷斷續續:“非……預設協議……但匹配‘信標喚醒序列’……建議……維持接觸……”
“你說人話。”我瞪它,“是不是我爸留的後門?”
它沒回答,影子晃了兩下,直接散了一半。
“行吧,你不說是吧。”我把扳手按得更緊了些,疼得咧了下嘴,“反正這疤又不是今天才有的。”
光紋又出現了,這次穩了些,像老電視開機前的雪花點,慢慢拚出個輪廓。周小雅猛地站起來:“是地圖!全球的!”
沈皓已經撲過去,手指在虛空中劃拉:“等等……我在調千麵的頻率,照搬扳手的震動波段試試——喂!彆斷啊!”
他一邊喊,一邊把自己的麵具接口懟進數據流裡。銀線滋啦一響,光紋猛地擴開,一張立體星圖炸了出來,懸在廢墟中間。
十二個紅點閃著,分布在全球各地。北極那個最大,旁邊浮著一行小字:零號遺跡入口。
“我靠。”沈皓往後一坐,“這是藏寶圖還是導航儀?”
“少廢話。”我盯著那點紅光,“怎麼去?有沒有路線標注?直升機停哪兒?補給點在哪?”
織網者的聲音又飄出來:“十二點……需宿主共震……單點無法激活……”
話沒說完,影子一抖,徹底沒了。
“又掉線了?”我罵了一句,“關鍵時刻裝死。”
沒人接話。回頭一看,陳伯眼神不對了。他盯著北極那個點,嘴唇直抖,手慢慢從沙漏邊上挪開,像是要站起來。
“老陳?”我側身擋了一下。
他沒理我,伸手就抓沙漏。
我早有準備,側跨一步,抬手就把扳手橫在他額頭前。動作不大,但夠狠——當年我爸教訓我犯渾的時候,就這麼乾過。
“你女兒要你好好吃飯。”我說,“她沒讓你回去送死。”
他身子一震,手停在半空。
“你以為你回去就能救她?”我聲音壓著,“你真當時間是菜市場買菜,挑挑揀揀還能退貨?她最後一句話是讓你活下去,不是陪你一塊走。”
他喉嚨裡滾出一聲嗚咽,眼眶紅得嚇人。
沙漏忽然自己動了。金光從底部往上爬,像燒熱的鐵條,整個懸浮起來,對著陳伯的臉投出一段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