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線還在顫,沈皓的手指像凍僵的樹枝,抖得厲害。那根從他指尖延伸出去的光絲死死連著遠處那團金色核心,兩邊的光一明一暗,像是在拉鋸。
我蹲在他旁邊,手撐著扳手,胳膊還在發麻。剛才那一砸沒完全斷掉黑霧,可至少讓那玩意兒緩了口氣。現在倒好,係統不急著吞他了,改用“請君入甕”的套路,拿織網者的信號當誘餌。
“彆接太深。”我低聲說,“你不是數據包,也不是測試賬號,聽見沒?”
他沒回應,眼皮底下眼珠亂轉,像是在看什麼彆人看不見的畫麵。
周小雅靠牆站著,一隻手扶額,另一隻手捏著自己虎口,指節都泛白了。她剛才想衝上去拉人,被張蘭芳一把拽回來。
“你現在上去就是添亂。”張蘭芳當時吼她,“他正跟係統掰手腕,你再加個念頭,他腦漿子就得溢出來!”
這話糙,但理不糙。
狗王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麵,項圈綠光一閃一閃,像呼吸似的。它忽然抬頭,鼻子抽了兩下,衝著前方低叫了一聲。
“怎麼?”我扭頭問。
它不答,往前爬了半步,爪子刨了兩下空氣——那裡有層看不見的東西,像熱浪扭曲的路麵,微微泛著灰。
“屏障?”周小雅喘著氣,“什麼時候布的?”
我沒吭聲。這玩意兒不是新來的,是慢慢長出來的。就像牆皮受潮,一層蓋一層,等你發現時已經剝不掉了。
現在我們四個人加一條狗,全困在這片死地裡,前後路都被封住,頭頂是亂碼堆成的天棚,腳下是隨時會塌的數據流。沈皓連著核心,動不得;我和周小雅耗得差不多了;張蘭芳握著刀,站得筆直,可花襯衫肩膀那兒裂了道口子,露出底下紅了一片的皮膚——那是之前電流反噬留下的。
她沒喊疼,也沒坐下。
“老楊。”她突然開口,“你說這破網到底是誰寫的?”
我愣了一下,“什麼?”
“我是說,”她抬手指了指四周,“這些代碼,一層套一層,跟防盜門似的。寫這東西的人,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在保護誰?”
我沒答。這問題不該問我。我爸寫過一部分,陳景明改過更多,可誰真在乎過裡麵跑的是活人還是死程序?
她沒等我回答,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刀。
赤霄安靜得很,不像平時嗡嗡震個不停。可就在她盯著刀柄的時候,那金屬紋路忽然亮了一下,像是回了句“我在”。
她嘴角一扯,“行啊,你也憋夠久了是吧?”
話音落,她猛地抬頭,眼神掃過那層灰蒙蒙的屏障,又看向沈皓身上越來越亮的藍光。
“老子不是工具。”她聲音不高,卻像鐵錘砸釘子,“你也彆裝啞巴。”
下一秒,她把刀舉起來,不是衝前,而是對著自己胸口比劃了一下。
“你要鎖人?行。”她說,“那就看看,是你這破牆硬,還是我這把老骨頭狠!”
刀鋒落下,斬的不是屏障,而是她和刀之間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勁兒”。就像跳廣場舞時甩開領隊袖標,做飯時掀了灶台上的舊鍋蓋——不是不要,是換種方式用。
金光炸開的那一瞬,我眼前一黑。
不是失明,是光太猛。
那道刃切過去,整片屏障像玻璃牆被人掄棍子砸中,哢嚓一聲裂成蛛網狀。裂縫裡透出的不是空,而是一段畫麵——
風很大,沙塵卷著碎石打在人臉上。一個穿舊軍裝的老兵站在裂縫邊緣,背對著光,手裡攥著一塊指甲蓋大小的晶體,塞進另一個年輕人手裡。
那人穿著研究員製服,臉還嫩,頭發梳得一絲不苟。他接過東西時手抖了一下,抬頭說了句什麼。
畫麵就在這時候斷了。
金光退去,屏障碎成渣,散在空中化作點點火星。
我蹲在地上,扳手壓著膝蓋,心跳快得不像話。